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蘧皇后对皇帝说不管前朝的事,听上去实在似夫妇吵架时蹦出的气话。
但她的阿娘怎会是随口说气话的人,难不成蘧皇后真是十几年来疲倦于政事,又素为一些人诟病为小君窃国,牝鸡司晨,决心撒手不管,专心收拾皇帝的后宫去?
蘧皇后瞧着永清颇为紧张自己的模样,眉梢笑意泄了一些她的心底喜色,仍作不在意般道:“如何,你觉得不妥?”
按照后宫女子之业的渐进周期来说,并不应当。
——这是萧雾月想出的。
她素来最爱钻研史籍,尤其喜欢看后妃外戚小传。若非涉及前朝之事,大多数妃嫔是不见于史册的,正史惟记一句“有嬖爱”便显其宠盛了,惟稗官野史会对情情爱爱绘声绘色。萧雾月在太史馆中左观图,右观史,出宫又杂学旁收,泛览历朝野闻,最终总结了一套后妃标准的生存轨迹。
除却一些罕见的情形,无论是开国之初,还是王朝末期,一个理智清醒的宫嫔总应在皇帝不同的年岁趁机做最应当做的事情——或者说,是她们身后有所野望的家族应当希望她们做的事。皇帝春秋鼎盛的时候,自然以争宠为要,即便无关情爱,也要趁着皇帝还吃这一套——能吹耳边风最好,若是不能,多多少少为前朝父兄们察言观色,提供一些不宣之秘,升迁未可知,避祸足以。等待皇帝日渐衰迈,身边自然已不是花团锦簇,即便偶尔冒出头的一朵娇花,也无法再与扎根多年的高秩品妃嫔再争秋色,此时便是早年争夺比拼之下硕果仅存的几位——或者说,几位的家族,开始发力,再为皇帝身后大事而谋了。此时那些史书前述里有樊姬班氏之德,不敢逾本分半步的嫔妃,也会突然在某一场政治事件之中闪现身影,比旁人多得几笔描摹。
最不明智的,便是在皇帝心力皆盛的时候展露野心,而在一朝将终的时候突然变得贤德起来。
听罢永清这番头头是道的歪理,蘧皇后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有闲心想这些?是圣人书都读通了?拿来我看看。”
“不是我,是雾月。”永清连忙撇清关系,一想到自己去燕阙一年落下的学业,即便有顾预时常教授,她这懒惰的性子也经不起蘧皇后盘问,“圣人书是要读一辈子的,女儿还要反复回味。”
“雾月。”蘧皇后竟不再指责这套邪说,似有些感慨,“她倒仿佛天生便适应这宫廷。”
不是。
为什么这番话是她说出来,便是“闲心”,一说是雾月,她的母亲倒颇有赞同之意了。
永清颇为郁闷,有些失落地点了头:“哦,所以阿娘也是这般想了?”
“你很怕我不管前朝的事?”蘧皇后淡淡道。
也是她把女儿性子养野了,一日到头总想效仿定陶长公主那般胡作非为,豢养面首,开府议政,干预立储,也不想想定陶公主痛快了两朝,连带后头皇帝都颇为忌惮,再也没有册封过长公主了。
若她继续如梁符等人所说“牝鸡司晨”,永清倒是可以如定陶一般横行无忌。
面前有些委屈之色的琥珀瞳仁却眨了眨:“我怕阿娘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