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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过,雨过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在地面,湖边的青草疯狂地生长着,湖里的绿荷上还残留着些许露珠,时不时有鱼儿在水中游动,荡起几圈水花,欢悦地在湖间跳跃着。等它们嬉戏够了,便歇息在绿荷下,摆动着那银白的尾鳍,像是一条闪烁发光的星河。
楚尘困难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阳光还有一个坐在石头上的背影,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阳光,浑身的刺痛感痛得楚尘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只好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阳光照射着。他微眯着眼睛,隐约看见坐在石头上的身影朝他走来,“终于醒了,你可真能睡啊,一倒就是三天,我还认为你醒不过来了。”老头儿打趣地看着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浑身血管都破裂开了,幸好没有损伤到经脉,不然你这辈子就玩完咯。”
“我给你上过药了,那是以前的老偏方,可能会有点疼痛,忍着点。”老头儿顺势坐在楚尘旁边,看着眼前的湖面不知想着什么,“我很好奇你那时的爆发,怎么能一息砍出六刀来。”老头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酒壶自顾地喝着,像是问着眼前的小湖。
楚尘咳了一声,强忍着刺痛感撑了起来,他嘶哑地说道:“因为那时我很想杀了他,所以拔了刀,所以他死了。”眼神中的那抹杀意依旧凌厉不减。老头儿一口喝尽壶中酒,触感而发,“真是个有趣的少年。”
楚尘沉默了半刻,认真地抬头看着老头儿,看着这个被岁月夺走光阴的砍柴人,缓缓说道:”天枢处为什么要杀你们,为什么等到了现在,你究竟是谁?”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你越好奇,知道的越多,或许你不会死的很快,但至少你死的那天,你心里的疑问和不甘便会随着你一起埋葬在你那不为人知的坟墓里。”他抿了抿嘴唇,似乎酒兴犹未过瘾。
“我从娘胎落地的一霎起,我怀着憧憬来到这个世界,我幻想着满地的鲜花迎接我的到来,当我睁开双眼,我看到的是那如同鲜花般妖异的血红绽放在地面,几滴落在我脸庞,冰冷的刺骨。老头儿看着楚尘眼里的狂热和不属于这个少年的恐惧,他没有打断继续地聆听着。
“腐臭的尸体,遍地的血液,横七竖八的断肢,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人。这便是我睁开双眼看到的一切,和想像中的确实不太一样。”他自嘲地笑着,“那个人背着一把刀,却戴着剑安亭的簪子,他穿着染血的白衣背着我慢慢地走着,每一次的挥刀,都是骨断人倒。数年后,他走了,把我丢在一个林子里的小屋中。数年后,他又回来了,还是那染血的白衣,还是那把锋锐地能斩断尘世的刀,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大海,有他爱的人。他做着梦倒了下去,他告诉了我三个字,‘封于殿’,然后逍遥地去了,真是好啊,把他那把刀抗在了我身上,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浑浑噩噩地生存着,真你妈的混账,我还要接着他的刀,砍着他没砍倒的人。”楚尘忍着伤痛,抓着老头儿的衣襟疯狂地嘶吼着。
“我他妈就是被这个天地遗弃的孤儿,莫名其妙地活着,莫名奇妙地接过一把刀,还要莫名奇妙地杀上世间,就因为这个扯淡的玉牌,扯淡的名字,你知道那种痛苦和压抑嘛?”狮子般的双眸,通眼的血红,声嘶力竭地咆哮。
老头双手压在楚尘肩上,竭力将他的疯狂压制下来,“冷静点,你能活着就是老天对你的眷顾,不要被心魔乱了心智,既然活着那就还能改变。”
楚尘的呼吸从刚刚的起伏渐渐平稳下来,他那失血过多略显苍白的双脸上露出一抹释然,他坐在草地上看着那片湖面,眼神直视湖后青山,低声说道:“抱歉,刚才失态了。”
老头没有说话,看着那个少年,眼中闪过一道落魄,仿佛感叹岁月其徂。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虽然我们都是军伍出身,但是我们不干净,他们不想让我们继续安稳地活下去,我们都曾在疆场上杀过敌,手上沾过无数的鲜血,造的孽够多了,死有余辜,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死在那个曾奉献过光阴和血液的大乾。你不知道那个时代有多么混乱,当然世间也看到了大乾的底蕴。”他解释道,停留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大乾当时很乱,所以有很多人盯上了这头鲜美的羊,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大乾的底蕴是如此深厚。蛮人和远在南方的月明率先发动了战争,当然他们也率先承受到了大乾的怒火,在那疯狂的进攻下,封北军和正南军硬是一步没有后退过,满地的尸骨才能说明那战斗的惨烈。”老人眼中略有缅怀之意。
楚尘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老人的神情。
“接下来几年,狼庭帐和方鼎也开始进攻大乾,只不过大周仿佛察觉到什么,他们并没有动手。那时打的太惨,该死的死,伤的伤,大乾迫于无奈开始爆发。一年后,月明派出的军队折于古道前,蛮人溃败,连方鼎的国主都中途被袭身亡,只不过受伤最惨重的却是狼庭帐,那年除了他们的狼头和几个大祭司跑了出来,好像都亡于南荒。大乾整个朝政上下全是疯子,他们用近乎两倍的代价让那些敌人留下项上人头。”
老人浑浊的双眼里流露出一股寒意,他颤颤地说道:”你永远无法想到当年的事有多么恐怖,当年不只牵扯到的是一个大乾,而是整个世间。而我就是当年这个乱世埋在大乾的棋子之一,所以事过许久,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们。虽然我们大多都是修行者,但依旧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是你并没有死。”
“终有一天会死,但至少不死在自己人手下就好。”他平静地答道。
楚尘大笑道:“虽然你我都是乾人,但我们都不爱国。”
老头随手将空的酒壶朝湖中一扔,惊起一滩水花,沉入湖底。
“当心你的伤口又裂开。”
“无妨无妨,看来老头儿你曾经也是个混蛋东西啊。”楚尘接着大笑,丝毫没有刚才的那抹颓废和入魔的癫狂。
老头儿沉默着,许久无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楚尘看了一眼四周,又看着小湖,也出了神。
半晌,楚尘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邡城外三十里坡。”
“老头儿,怎么也得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楚尘忍着痛站了起来,把那丢在草地上染血的黑剑和那把刀收了起来。
剑不离手,刀锢于心。
“没什么好讲的。”老人依旧坐着。
楚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默默地看着远处青山,近处绿水。
“老头儿知道封于殿吗?”楚尘沉默许久终于问道,似乎很讨厌这个话题。
楚尘看见他那双粗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老头儿没有说话,最后只是默默地看着楚尘,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的往事,但是我只知道你如果真的想入世,想去看看那些山巅的风景,你会为此付出很多的,甚至生命。“
“有些仇啊,不报,那我这辈子会后悔的。”楚尘耸耸肩,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即便你很会杀人,你总屠不尽这天下人,杀不死,就是一件很大的问题。就像当初你没被杀死,许多年后或许你会想尽办法去把他弄死,但他的后人许多年后又会来搞你,你能杀尽吗?仇中仇,世代相传,永世不灭。”
“我只知道杀一个少一个,或许有一天我会杀完的吧。”少年双颊间露出一抹笑容,”就算死了,我至少会安心的死去吧。“
……
有湖怎能没有别院,火辣辣的阳光无情的炙烤着大地,楚尘靠在院中大树上,静静地休息着,老头儿坐在木凳上,眼神迷离。
“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他伸手折了一根青草,放在嘴边,“倒是个好地方啊,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返回去继续和天枢处的人继续干,把他们弄死为止?。”
“好主意,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回去干他们。”楚尘愣在原地,老头儿也会这么耿直啊,他笑着说道:“我可没说要和你一起去回去干他们,我可不想得罪天枢处。”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杀他们,现在你和我已经绑在一条船上咯。”老头儿无赖地盯着楚尘,“有你这个免费的杀手,我怕什么。”
楚尘暗暗地咒骂着,“糟老头子,妈的,从我路过柴院起,你是不是就开始算计我了,果然这世界的老头儿都是猥琐下流的。”
“别那么激动嘛,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还有伤呢,几个小混混,杀了就杀了呗。”老头儿终于露出他心中的嘴脸,简单无耻的话语却有那抹无声的霸气。
“那你去给我杀几个看看。”楚尘盯着老头说道。
“老了,不中用了,但事实上天枢处这个机构还是很渣的。”
“天枢处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存在的,明还是暗?”
“你不是总以为他是军方的一条狗嘛,那就是了呗,狗总是暗地里咬人的。”老头儿嘿嘿一笑,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童真。仿佛已经不是柴院里砍柴的老人,而是那猥琐至极的糟老头儿。
楚尘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老头儿,骂道:“妈的,天枢处当年是不是和你有仇,把小哥我也顺带阴了进来。
“你不是想干封于殿吗,你连天枢处都怕,那你还去玩个卵子。”老头看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道,“还不如回家种田去。”
楚尘不会想到这个老头儿当年在军中有多么出名,不仅仅是他年轻时的老谋巨算,下手之狠,更多的是那个外号“九条命”。
当年,老头儿被五百敌军探子围在山谷中三天三夜,人们认为他必死无疑时,他回来了,满身狰狞的伤口,身上无数的刀疤。他看着那些一起拼杀的战友,轻轻一笑,满脸的泥土笑得是那么癫狂,他不仅仅是笑他活着回来,更多的是笑那些在同一个火炕下的战友,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救他。五百敌探被他一个人玩死了三分之一,从那时起,他的名号越来越响,人们都叫他姜爷,一个探子的一生,一个传奇的开始。
楚尘只能骂娘,奈何遇见这个老奸巨猾的老贼,他吐出那棵青草,仔细地想着。“既然是军方养的一条狗,那长街上的那些尸体朝廷如何解释?”楚尘对着老头儿说道。
“肯定是栽赃给蛮人啊,哈哈,反正这几年蛮人背的锅也不少了。”老头儿笑道。
听到蛮人两字,楚尘不由自主地想到凌,那个曾经挡过他道的少年!
“如何决定,来搞一票大的不?”老头露出**的笑容。
楚尘咬牙切齿地看着老头儿,过了半天,缓缓憋出一句:“丫的,干他狗日的。”
老头儿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终于上了贼船,开心的笑道:“干他狗日的。”
谁也没有想到,几天后,一个少年和一个老贼又回到了他们传奇的开始——邡城。
蓝天白云,老贼抗着刀,少年背着剑,大摇大摆地走向邡城。
青山依在,绿水仍流,一老一少的身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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