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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絮两岁的那年冬天,兰姐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儿子,这一年严科长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
期盼已久的幸福让不惑之年的老严,笑的皱纹都不见了。顺利生产的兰姐好像是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出院那天,严科长借来老式的两轮的架子车,车上铺着两层被子,被子上面坐着喜不自禁的大功臣兰姐。
只见兰姐的头上包着厚毛巾,生怕月子里见风生病,万一感冒导致奶水不足,那宝贝儿子就受屈了。刚出生的小娃娃用小包被裹的严严实实,身着一套崭新的棉裤棉袄,红底小碎花,喜气洋洋,别提小家伙多精神了。小娃娃头上面的包被一角自然搭下来,盖住了宝贝的小脸蛋,这样既可以挡风,也可以随时掀开观察宝贝的情况,真是一举两得!
再来看看小娃娃的脸蛋白白嫩嫩的,随兰姐的眼睛不大是个单眼皮,但是眉眼之间透着清秀的气质。鼻子小巧而挺立,小嘴巴有角有楞,还红红的,跟年画上得娃娃一样好看。一顶早就准备好的毛线帽子,端端正正的带在头上,更衬托出圆圆的脸蛋像个洋娃娃。
兰姐两手小心翼翼的抱着宝贝儿子,搂进怀里,身上又盖了一层厚被子,被子又把儿子盖住一大半,这样双重保险,万无一失,儿子是绝对不会冻着了。就这样一家三口,一路喜气洋洋的往家赶。
医院离家很近,一路上兰姐就像是凯旋而归的将军,略带得意的接受一路上遇到所有熟人的恭喜和赞美。老严拉着车子今天格外的轻巧,这一路上夫妻二人笑得合不上嘴,“这下总算是有儿子了,我老严终于也有后了,哈哈哈!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老严忍不住又念叨一遍。
兰姐在车上又忍不住揭开包被,看看儿子,笑着说道“儿子咋长的这么好看呢,你看看,人家孩子一出生都是黄不拉几的,柳絮一出生还黑得跟煤球似的。你说这小子怎么一出生就这么白里透红的,真是稀罕人啊!”说着又在孩子的额头亲了又亲。
“就是好看,我看长大以后就是个美男子!”
“这话我爱听,乍一看吧有点像你,再看着吧,又有点像我!你说奇不奇!”
刚一进单位的家属院,左邻右舍就围了过来,嘘寒问暖,好不热闹。虽说正是隆冬季节,可是阳光明媚,空气流暖,咋一点没觉得冷呢?
姜姨没等兰姐下车就走过来:“兰儿,终于把儿子迎回来了!快瞧瞧,多讨人喜欢!就这一个馒头也要蒸熟哦,可得培养成材啊!”姜姨的意思就是,只有这一个儿子也千万不要宠坏了。
兰姐一听就明白了:“放心吧,就这一个馒头也要蒸熟,现在有儿子了,一定要好好培养!”
“三个女儿,就这一个儿子,你可不能偏心眼啊!”姜姨又嘱咐道。
兰姐满脸的笑容:“我啊,儿子女儿都一样看待,没有谁比谁金贵!”
“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啊,仨闺女也是亲生骨肉哦!”
“当然!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更疼闺女呢!”
隔壁邻居葛姨年轻一些,是下放的上海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青青。看到兰姐回来了,哎呀立刻迎上来,那个声音呀嗲的来:“哎呀!兰姐你总算是心想事成了呀!哎呀!宝贝看上去漂亮的来!有没有取名字啊,一定要响亮一点哦!要威武一点哦!蛮好蛮好!兰姐是有福气的来!”
经她这么一说兰姐更是美的云里雾里了:“小葛,你可真会说话,我家儿子来了,我的福气就来了!哈哈哈,到家里来玩啊,过两天我给你送红鸡蛋去啊!”
“好的呀,好的呀!”葛姨连忙应承。“我要去看你的呀!”
“好嘞好嘞!谢谢你了,闲了来叙话啊!”
就这样一路欢歌一路雀跃,兰姐夫妇带着儿子回了家。接下来的好多天都是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过来拜访,送鸡蛋的送鸡蛋,送祝福的送祝福,平静的老严家的小院子一下热闹起来。
春梅放了学不仅要帮忙照顾家里烧水做饭,还要照看两岁的柳絮,不过忙归忙心里乐呵呵的,在春梅的眼里父母的开心,就是自己的幸福。
家里客人太多了,燕妮也来帮忙,不过只要一有空就跑到床边去看弟弟。燕妮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去摸摸弟弟的脸蛋,问道“妈,弟弟长得真好看,这脸真白净,摸上去就像水豆腐似的,妈,弟弟叫啥名儿啊?”
燕妮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粉团一样的小宝贝,一边问妈妈。兰姐用同样欣赏的眼光看着唯一的儿子,说道:“叫啥名儿啊?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我们中年得子真是不易,大名就叫严伟,伟大的伟,小名叫四宝儿吧。你们比弟弟大,以后可都要好好照顾弟弟,什么东西都要让着弟弟哦!”这时兰姐看四宝儿的就像是在看珍宝。
这么一说,燕妮再看四宝儿的眼神立刻也不一样了,甚至于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感觉这个襁褓里的小婴儿实在太神圣了,生怕惊扰了年幼又珍贵的四宝儿弟弟。
自此这一家人对这个迟来的四宝儿,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兰姐更是“我的宝儿,我的宝儿”的挂在嘴边。
姐妹三人与弟弟接触的时候更是倍加小心,小心别磕到弟弟,别碰到弟弟。虽然兰姐把一视同仁放在嘴上,可是实际上老严家却从此以后渐渐立下了规矩,什么好事儿都是弟弟的,姐妹三人什么事情都要让着弟弟,整个老严家都要把四宝儿当成中心。万一把弟弟弄哭了,不管是兰姐还是严科长看见,那都是一顿好骂!碰到父母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挨打哦!任何事情在四宝儿面前都要让路,其他人都是其次,唯有四宝儿是至关紧要的人物!邻居们也见机行事,看姐妹三人也都是无关紧要的态度,但是关于四宝儿,在严科长夫妇面前那可是倍加重视,这可是老严家唯一的独养儿子呢!
老话说的对,干的多就错的多啊!大姐春梅抱弟弟四宝儿最多,难免有不周之处,这时总能听到严科长大声呵斥大女儿的声音,声音很大很愤怒,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充满了怒发冲冠的爆发性,势不可挡。骂声恶狠狠的,劈头盖脸的扑向春梅,就像是一头脱缰的野兽,就要把春梅吞噬。
胆小怕事的她,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常常一言不发,却大颗大颗的掉眼泪,眼睛涨的红红的。
其实这种突如其来的骂声对一个年少的女孩子,在精神上的冲击力很大,可以让人一下子打入低谷,失去自信,这样的事情多了,久而久之在心上也形成了创伤。这就是直到后来春梅性格不自信不爱说话,胆小怕事谨小慎微。
对于柳絮来说,也慢慢的遭到冷遇。严科长满眼都是宝贝儿子,有时因为嫌柳絮碍事,会一把将柳絮推到一边去,嘴里还补上一句“死一边去!”年幼的柳絮就像线团子一样,踉跄着退到一边。懵懂无知的她,因为经常这样无所谓了,也不会哭泣,但是会习惯性的,立马用眼光寻找一下大姐春梅。只要大姐在,发生什么事儿也都不是事儿!
二姐燕妮凭着能言善辩,巧舌生花的技能,在父母面前的待遇要好一些。就算是犯了什么错,在兰姐面前撒个娇,卖个萌,也能糊弄过去。只要兰姐不追究,严科长就不会发火,一切都能化险为夷。用燕妮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凡是不能太听父母的话,该闹得时候还是要闹一下,这样才能得到父母的重视!
老严家在无声无息之中,发生着很微妙的变化。四宝儿因为是男孩占尽先机,燕妮因为乖巧讨父母喜欢。大姐春梅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干活,连话都不敢跟父亲多说一句,只要挨骂挨打就躲在一边小声哭泣。柳絮作为多余的一口人,尚且年幼无知无觉,只知道跟紧大姐春梅,这样才最有安全感,最温暖!
而此时的兰姐也会有意无意的说道:“柳絮就是我们撵儿子撵出来的,如果没有柳絮直接来了宝儿就好了!”这话从兰姐嘴里说出来,从不遮遮掩掩,都是当着大家伙和柳絮的面前肆无忌惮地说。大家听了“哈哈”一笑,七嘴八舌的说柳絮是多余的人!而且这个话题,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柳絮长大以后,能感受到其中的深刻含义!
此刻的大姐对于柳絮来说,就像是妈妈一样,二人的感情好极了!不管春夏秋冬春梅的身边都睡着柳絮,而且睡前柳絮还养成了听故事的习惯。春梅不善言辞,讲的也都是老套的故事,比如像《狼来了》,《小蝌蚪找妈妈》,《***》等等,柳絮已经听了好多遍了,但是每次睡觉前,还是要央求大姐再讲一遍。
柳絮把大姐春梅看成最崇拜的人了,大姐在柳絮面前也最放松最开心,有价值感,有存在感,被妹妹尊重崇拜的感觉,还真不赖啊!她总是不厌其烦的给妹妹讲着同样的故事。声音很温柔,很甜美,柳絮睁大眼睛看姐姐,真的好美啊!
夏天,柳絮睡在春梅身边,享受大姐不停的摇着蒲扇,扇出的凉风。那时家家户户没有空调,就连风扇都只有父亲的办公室才有。大姐闭着眼睛不紧不慢扇出的阵阵小风,洒落在柳絮身上,真是舒服记极了。
每当大姐禁不住困意,停下扇风的时候,柳絮都会故意重重得翻个身。大姐春梅就明白身边的妹妹酷热难眠,立刻拿起扇子再扇风,哄哄妹妹睡觉。春梅不仅长得很美,心地真的很善良!
那时的冬天,天气真的很冷,小小的柳絮天刚一擦黑就闹着上被窝睡觉了。其实啊,就是想睡在大姐春梅的怀抱里。
姐姐春梅总是一把将柳絮搂在怀里,柳絮习惯性的把头枕在姐姐的胳膊上,两条小腿早已经冻的冰凉了,小脚早就麻木了。春梅侧着身子卷着腿,柳絮像往常一样把腿翘在大姐的腿上,既暖和又自在,就这样姐妹二人开始了晚上的愉快时光!
春梅把故事讲到最熟悉的情节时,柳絮依旧会问:“接下来呢?怎么样了?”
春梅也故作神秘地问:“你猜呢?”
“我猜啊!狼真的来了吧?”
“对啊,狼真的来了,你可不能说谎哦!”春梅神情真得很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小老师哦。
“嗯嗯,好的!”柳絮很认真的回答。
柳絮和春梅就这样一点一滴,积累起姐妹情深,虽经岁月洗礼,却历久弥新。。
家里多添了一口人,老严家的日子就更紧巴了,接下来这个苦日子怎么过?那就看兰姐的拿手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