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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强烈的耳鸣声,将李易安的意识自昏厥的漩涡中拖拽而出。
睁开眼,映于视网膜上的,尽是一片略微闪烁的漆黑。
“该死,头好痛……”
李易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随即,他娴熟地抬起指端,抵着鬓角的发丝,落在太阳穴位置轻轻搓揉着。
这熟悉却又陌生的触感……
“嗯?!”
李易安猛然睁开眼睛。
在他浅灰色眼眸中浮现的,既有着骇然,又掺杂着少量的错愕。
李易安记得很清楚,在化疗的副作用下,他应该是个秃子,亦或说是个光头。
但现在……
他那光秃锃亮的头顶,却是重新顶着一头浓密蓬松的头发,甚至还带有些微卷。
“真是见鬼了……”
李易安低声嘟囔着,在用手揉搓头发的同时,目光迅速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目光所及,他看见置于面前的是一张歪斜的木桌,正中央竖立着满是灰渍的旧式玻璃灯罩。
在灯罩其中,安插着一支半截的蜡烛,透过满是灰渍的灯罩,照映出微弱的光亮。
除此之外,在有着裂痕的歪斜木桌上,还静置着一只暗棕色的陶瓷小碗。
在微弱烛光的照映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中盛着少量黏稠液体的残留物。
这些陶瓷碗中的残留物,呈现着如血般的殷红,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当目光触及到,这些留存在陶瓷碗中的殷红残留物时。
李易安的大脑骤然变得绞痛,就像是有无数柄钝刀子,在缓慢地切割着他的思维意识般。
与此同时,大量突兀的记忆碎片,伴随着阵阵绞痛,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中。
“沃尔特.亨普勒,北境崔普利人,年幼时便丧失双亲,被其名义上的舅舅抚养长大,有着份清理工厂烟囱的工作……”
“或许是长年吸入有害烟尘的缘故,导致了沃尔特的体态削瘦枯竭,时常是剧烈咳嗽,严重时更是会咳出血沫……”
“碍于医学条件的落后,崔普利市的医生们,并无法正确地诊断出他的病症……”
“继而,求生欲望强烈的沃尔特,便在其舅舅的引导下,采取了某互助教会的血液疗法……”
“血疗法么……”
李易安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手指轻轻叩击着陶瓷碗,且目光深邃地端详着。
很显然,这碗中如血般殷红的腥臭稠液,便是加速沃尔特死亡的催化剂。
至于沃尔特患有的病症……
从其体型暴瘦,咳嗽带血等病变症状,以及结合上他清理烟囱的工作经历。
经历过化疗的李易安,并不难判断出,沃尔特这倒霉鬼和曾经的他一样,患上的是肺癌!
在理清杂乱繁多的记忆后。
勉强接受新身份的李易安,神色难堪地软瘫在木椅里,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喃喃低语道:
“运气真是够背的,两世为人都没能逃得脱癌症的侵蚀……”
在沃尔特.亨普勒生活的时代里,医学发展得极为缓慢。
甚至在某些廉价诊所,连“细菌与消毒”都没能得到正确的普及。
自然,例如像癌症这般的病症,俨然便等同于宣判死亡,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该死的……”
李易安蜷缩在木椅里,将十指深深插入蓬松的头发,浑身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
他和沃尔特一样。
他不想死!
但碍于落后的医学条件,沃尔特留给他的肺癌只会日渐严重。
同时他也很清楚,他对此完全是束手无策,病魔迟早会彻底吞噬他,他根本无力反抗。
良久,满脸颓然的李易安才在倦意的侵扰下,如行尸走肉般躺进微微泛黄的旧床铺中,紧蹙着眉头沉入梦乡。
或许有关沃尔特的这一切,仅不过是场噩梦……
在他重新睁开眼时,这些荒诞的记忆便皆会褪散。
他还是会顶着那锃亮的脑袋,去拥抱那些糟糕的药物与化疗,以延缓来多几年的日子。
………………
叩——叩叩——
富有节奏,如机械般精准的间歇敲门声,将李易安昏沉的大脑意识,自浑噩中唤醒。
“我……这又是哪?!”
李易安揉搓着惺忪的双眼,颇为错愕地打量着四周,更为迥异的建筑内景。
粗略来看,他似乎是身处于一栋衰败老旧的木屋内。
目光所及,那满是腐洞的木质房梁间,挂满了如破布般的蛛网,身下的地毯早已布满污渍灰尘,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图案。
脆弱不堪,残留着如爪痕状的破木板门,吱呀作响着。
仿佛下一刻便会坍倒砸下般。
而那将他唤醒的叩击声,在他醒来后便戛然而止,仿佛不曾存在过般。
这诡异的情形,叠加上残破衰败的木屋内景,构建出难以言喻的压抑。
宛如布满霉菌的触手,拖拽缠绕着李易安,让他隐隐感到呼吸不畅。
“好吧,冷静下来,得先确定我现在究竟是谁……”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间充斥的难闻霉味,倒是略微冲淡了些心底的焦躁不安。
伸手摸了摸头顶。
反馈得来的柔软,至少让他确定了,他目前仍是“沃尔特”。
验明身份后,李易安微微皱起眉头,眼眸中隐隐闪烁着明悟:
“如果我是沃尔特的话,‘我’应该正处于熟睡中,那么这栋诡异的木屋,莫非是……某种噩梦的呈现物?”
但随即,李易安却又是紧蹙起眉头,倘若这些仅是噩梦的呈现物,那未免也太过真实。
那些微微飘扬的灰白蛛网,被虫蚁啃咬腐蚀的木孔洞,弥漫的低温所刺激起的鸡皮疙瘩……
种种的观感细节体验。
简直就像是他在亲身经历般,丝毫不像寻常噩梦般飘忽、不真切。
在噩梦与现实的怀疑否定中,堆放于木屋角落的生锈铁箱,骤然吸引了李易安的目光。
“或许……那里面会有我所需要的答案。”
李易安沉默着,拖着僵硬的身躯,走近那掩藏于蛛网后的锈斑铁箱,伸手掸去厚厚的积灰。
嘎吱——
封存许久的铁箱,发出声难听艰难的开启音,表面的积灰也是簌簌落下。
李易安捂着鼻子,视线透过扬起的灰尘,审视着铁箱内部。
一本老旧到字迹模糊的泛黄纸质笔记本,以及一只巴掌大小,满是粗线头的针织布袋。
这“朴实无华”两样物品,便已是铁箱内所剩的全部构成。
粗略地看起来,并不能提供多少实质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