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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岳楚人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后下意识的欲开口喊丰延苍……
却没想她刚张开嘴,那明明还在大厅站着的人眨眼间移到她面前,肩颈处一酸,张着嘴却是发不出声。
睁大了眼睛,岳楚人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近距离的看着那宽大兜帽下的脸,都被遮住她只能看得到下巴,其余全部被罩在兜帽的阴影里。
雨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潮湿压抑,就好像霉雨时节长毛的床铺散发出来的味道,黏糊糊的很恶心。
岳楚人动不得,那就站在她下一个台阶的人也不动,外面风雨继续,拍打的窗子刷拉拉的响,将她急促的呼吸声都压了下去。
蓦地,那人动了,下巴微微歪了一下,随后右手再次从那将他全部笼罩的披风里伸出来。手惨白的,手上的血管格外清晰,像是暴突起来,很狰狞。
看着他的手伸向自己,岳楚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睁大了眼睛,脑海中无数个想法急速掠过,杀了她?活剖她的肚子伤害她的孩子?
然而,她都想错了,那人挟住了她,因着她隆起的腹部,那只手挟着她的姿势有些不方便。但却自她的后背绕过很稳妥的挟住,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待得集中精神,她已经进入雨中了。
黑夜浓重,大雨恍若瓢泼,风很疾,她脸朝下什么都看不清,但却能感觉的到自己恍若在飞。
金雕就在府中,但是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彻底心死了,这次来的人,绝不是以往的那种货色。
挟着她的人疾步快走,溅起的泥水喷溅到她脸上,闭着眼睛脑子轰轰作响,大雨落在她身上,她已通身湿透。
胃部翻涌,她很想吐,两只手护着腹部,似乎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感到了不安,在动。
伴随着脑中在天旋地转,耳朵也轰鸣的厉害,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在坐云霄飞车,晕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或许没过去多久,挟着她快速奔走的人停了下来,岳楚人喉咙一阵发紧,下一刻呕了出来。
不过那人却并不在意,转弯调转了方向,这次速度慢了下来,不过却是进入了山林之中。
林中的雨水更大,碰到树枝便是一阵稀里哗啦,就好似兜头浇下来一盆水似的。
岳楚人不断的呕着,身上头上不断的有雨水浇下来,一时间她几欲背过气去。
在树林里穿梭了一阵,岳楚人也彻底的成了落汤鸡,头晕的不行,恶心的吐不出,她真想能晕过去,那样就不用感受不到现在的感觉了。
行走的人停下了脚步,岳楚人抱着肚子,湿哒哒的长发垂下来黏在脸上,便是乞丐也要比她这个模样强。
身体被高高拎起来,随后那人一个用力甩,之后松手。岳楚人下意识的屈膝抱紧肚子,身体砰的砸在车板上,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疼的她几欲昏过去。
没有兜头的雨水了,但她却通身都是水,睡袍外面罩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好冷。
没待她缓过来,这有着硬车板的车移动了,身子随着车前行晃了晃,她伸腿蹬住了车板,才算稳住了身体。
长长地舒口气,耳朵轰鸣脑子晕眩,她没力气动,却是尽力的稳住心神给书生张传消息。
书生张还在北方边关,与戚峰和丐帮的弟子看守着兽群,她要他尽快的去通知阎靳,要阎靳告知丰延苍她的去处。她凭空的不见了,也不知他会着急成什么样。
马蹄车轮声交替,雨声风声不断,岳楚人蜷缩在这硬车板上,浑身湿哒哒,又冷又难受。用尽全力的想集中精神联系书生张叫他快点动作,但还是没抵过那强力的晕眩,意识缓缓的陷入黑暗当中。
再次有感觉时感受到的就是疼痛,啪啪的声音在回响,一下一下打在她脸上,疼的她皱眉。
“醒醒?你再不醒过来,咱俩都要玩儿完了。”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的听力一点点恢复,其实那个声音就在她身边。
“醒了?醒了就睁开眼睛,和本少瞧瞧,咱们还怎么闯出去。”她动了动睫毛并未睁眼,但那个声音却明显兴奋,而且很急的在推她的肩膀。
费力的睁眼,入眼的开始是模糊,而后慢慢变清晰,也看清了头顶的是什么,居然是岩石。
眼睛微微转了转,入目的都是岩石,距离她大约四五米,这是个石洞?
“别发傻了,快来看看。”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过,岳楚人微微扭头,一眼就瞧见了鼻青脸肿的裴袭夜。精致的脸庞惨不忍睹,倒是眼睛很亮。
“你怎么在这儿?”拧眉,情绪略有浮动,她的头又有些发晕。
裴袭夜撩了撩略有散乱的头发,“还不是和你一样,被抓来了呗。”
“抓来?”猛的回神,岳楚人抬手去摸肚子,触到还是隆起的肚子时心头一松,眼前又是一阵发花。
“别担心你的肚子,还在呢。”瞧着她的动作,裴袭夜轻叱,略有些不屑,又有些气愤。
“抓我们来的是谁?东疆的役亡师。”想起形如鬼魅般的人,岳楚人不禁的心头一颤,好在没有趁着她晕过去对她和她的肚子做什么。
“不是他还有谁?”裴袭夜坐着,黑色的长袍有些邋遢,脸上都是伤,头发乱糟糟,他也很狼狈。
“把咱们俩都抓来,这是准备要灭了我们的架势啊。”睁着眼睛瞧着石洞顶,因为头晕,瞧着那些岩石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不止是,貌似还有些私人恩怨。”裴袭夜摇摇头,语气凉凉。
“私人恩怨?硫酸雨的事儿?那这私人恩怨太双重标准了,他要杀我丈夫,我还要找他算账呢。”轻叱,尽管头晕却挡不住她眼光如刀。
“你丈夫?现在你丈夫在哪里?即将与你共患难的还不是本少?”裴袭夜冷嘲热讽,提起丰延苍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很快就会找来的,你等着吧。”岳楚人很自信,听得裴袭夜愈发不屑。
“哼,他找不找来,咱们也得自救,你确定你丈夫打得过那役亡师?”音调拉的高,他继续嘲讽。
拧眉,岳楚人睁开眼斜睨了他一眼,“你要确定出的去,那就自己忙,别烦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俩一条上绳的蚂蚱,再说你现在还大着肚子,你真打算在这儿等死?”被冷叱,裴袭夜终于将那扬起的下巴低了下来,瞅着她闭着眼睛脸色发白的样子,精致的眸子闪了闪,“我给你切过脉,你肚子没事儿。”
“我知道,我只是现在不想看见你,会吐。”闭着眼睛,身下是坚硬的岩石冷冰冰的,但她无力管那么多,只想潜下心来控制头晕,联系书生张,告诉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希望能尽快的找来。
受伤多处的脸终于挂不住了,“岳楚楚,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本少?”
眼睫动了动,不过还是没睁开眼睛,岳楚人深吸口气,“和你没关系,我现在头晕,看见谁都想吐。”
哽住,已经酝酿了的怒气被她一句话说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无言的看了她将近一分钟,随后伸手抓住她的手。
两指搭在她脉搏间,潜心的听了一会儿,眉峰皱起,“你病了,病了很久。”
“嗯。”闭着眼回答,她当然知道自己病了。
“看来咱俩逃不出这里了。”放开她的手,裴袭夜摇摇头,虽语气很遗憾,但脸上却没什么遗憾的表情,很平静。
“你刚刚说他有私仇找我们,到底什么私仇?”除了那一场硫酸雨,岳楚人还真的想不到能有什么私仇。
低头看着她,裴袭夜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然而嘴角一动牵扯着脸上受伤的地方也跟着疼,他最后还是放弃了笑,“你师父,本少师父。”
“嗯?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师父和巫教没关系。这役亡师是巫教的仇人?那他真找不到我身上,我和你们八竿子打不着。”无语,心下却是有了底。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除了你别人都是傻子啊?”斥责,裴袭夜觉得她这谎言很拙劣。
“本来就没关系嘛!”岳楚人气得想睁眼,情绪波动,脑子里那马达急速转动,一瞬间她好像转着圈的往深渊里坠。
“你和本少争执这个没有用,等到他来了你和他说。本少还不想承认那个已经死的人是我师父呢,奈何她确实是啊。”摇头晃脑,他倒是也想像岳楚人那样厚脸皮的不承认。
“你承认那是你的事儿,我坚决不会妥协承认的,我师父本来和你们巫教就没任何关系。”无语。不禁想到那时与裴袭夜联手灭掉的那个圣祖老妪,她也认为她与巫教有关系。那个失踪了变成了她祖师爷的那个人,他若是不出现,估摸着她全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莫不是这个役亡师也觉得她的师父是那个人?那他们之间应当也是有恩怨。
“那役亡师和你师父有什么恩怨?”这些事只能问他。
“你还真不知道?若是装的,你装的倒真是很像那么一回事儿。”看着岳楚人,尽管她没睁眼,但是满脸都写着不解。
“少废话,给我说说。”轻叱,她也没心情跟他斗嘴。
“他们同出一门。当时巫教人丁凋落,他们三个同被一个人调教,等同于师兄弟吧。但关系貌似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分开的分开,失踪的失踪。”裴袭夜说的很简单,但岳楚人却是理解了。
“所以呢?他把咱俩都抓来,是要泄私愤,宰了我们?杀你不冤枉,不过我可冤的很。”冤枉的惨啊!
“这个时候说这话,你太没良心了。同坐一条船,须得同进退才行。你先躺着,本少得去研究研究,怎么才能离开这里。”话落,裴袭夜起身。这山洞狭窄,一条蜿蜒的小路拐进了一块大岩石的后面,想必出口是在那里。
上方的岩石,有几个气孔,有光线从那里面洒下来,这山洞里才能有光线,流通空气。
听见他悉索起身的声音,岳楚人慢慢的睁开眼,入眼的岩石又在慢慢的旋转,她隐隐的有些恶心想吐,不过却还好,她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控制的住。
慢慢的扭头,看向裴袭夜离开的方向,那厮一瘸一拐的,看来是被打的够呛。
他渐渐的走到那巨大的岩石那儿,看样子是要拐过去。然而,他刚走到那岩石那儿,身子就猛的腾空了,随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的击打,他整个人被拍了回来,咚的一声砸在岳楚人头顶。
被那肉撞岩石的声音震得她耳朵都一阵轰鸣,随即而来的便是裴袭夜压抑的痛呼,岳楚人不厚道的想笑,“原来你身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你以为呢?你以为本少是被打成这样的?哎呦,腰啊!”坐起来,裴袭夜不住的揉着后腰,瞧他满脸伤,此时倒显出别样的刚强来,而且很执着。
“那就是说你来的时候没受伤喽?那你怎么被抓来的?”撑着身下的岩石起身,岳楚人动作很慢,随着她有动作,肚子里的小东西也在动。
“陷在他设下的风旋里出不来了。”说起这个,裴袭夜稍有些郁闷。
坐直了身体,岳楚人抬手慢慢的将乱七八糟的头发拢了拢,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狼狈到比之乞丐还不如。
不眨眼的看着她,裴袭夜的视线由她的脸滑到她的肚子,眸子闪了闪,随后扭头看着别处,“跟本少去瞧瞧怎么能离开这里?”
摇摇头,岳楚人态度很坚决,“你被拍回来了可以只受点皮外伤,我若是被拍回来,就有可能一尸两命。”
“有本少在,你死不了。”扫了一眼她的肚子,眼神不乏几分恶毒。某一时,他还真希望那个孩子消失。
“那也不行,我现在要潜心的等着小苍子来救我。”以她现在的情况,纵使长了翅膀也不能飞。孩子没受到任何伤害已是万幸,她决不能再让他处在危险之中。她也想好了,便是那役亡师来了,她也要好好配合。
眼眶肿起来的眼睛不复精致,但那眸子却依旧漆黑,眼神有几分阴郁,就那样看着她,配上那张脸莫名的有点可怜。
“你就那么确定丰延苍会很快找来?”站起身,他开始动手解腰带。
岳楚人微微拧眉,瞅着他的动作一边点头,“当然。你要做什么?”
解开了腰带扔到一边,然后动手脱外袍,脱着衣服同时眼睛还不眨的瞅着她,怎么看起来也是目的不纯。
眉头拧的愈甚,“裴钱货,你要猪狗不如么?”
闻听此话,裴袭夜冷哼了一声。脱下了衣服刷的扬手扔向她,很准确的盖在了她的头上,“穿上!”
抬手把盖住自己头的衣服拿下来,岳楚人略有疑惑的看了看他,随后低头看自己。
湿哒哒的衣服已经干了,但仍旧潮乎乎的,而且她确实穿的挺单薄的。穿在外面的外衫皱皱巴巴,看起来可怜的很。
抬头瞅着他,裴袭夜无表情的捡回腰带重新扣在腰间,不予理会。
“谢了!”没什么诚意的说了声谢,而后动手把他的外袍穿上。
他坐在另一块石头上不出声,岳楚人将他的外袍拢紧,立时觉得暖和了许多。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再加上一件大衣服包裹在身上,看起来柔弱可怜的很。
“咱们现在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商量商量,待得那役亡师来了之后,咱们怎么对付?”看着他不说话像是赌气似的,岳楚人开口道。
“你不是专心等着你那丈夫来救你么?用的着本少了?”语气略冷略酸,配上他那张脸很可笑。
岳楚人也不禁唇角弯了弯,“毕竟他来需要时间,咱们难道不应该想办法拖延么?若是那人一生气,咱俩可能都活不成了,我可不想死。”
“你以为本少愿意和你死在一起?没见识的女人。”岳楚人的话他很不爱听,仰着下巴看头顶的岩石,他肿起来的脸以这个方位看,很像个包子。
“你不愿意和我死在一起,我也不愿意和你死在一起啊。为了咱俩都不愿意的事不发生,商量商量吧。不如你先和我说说,你们认为的那个我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祖师爷啊,她哪儿知道他是什么性格,自然得问问眼前这古人了。
“不了解,据说很清高。”摇摇头,裴袭夜随意的回答。
“清高啊,很与众不同哦。”想起以前看过的祖师爷的手稿,倒是看不出是个清高的人。
裴袭夜扭过头来看着她,眼神带着审视,“他真的不是你师父?”
摇摇头,“不是。”
“那你师父是谁?你若是说了实话,或许,他不会杀你。”尽管语气不好,但不乏是为她着想,只要她与巫教没关系,或许她还有生路。
“无可奉告。”弯了弯唇角,岳楚人也知道自己就是在死胡同里。她说的话他们不会信,说了也无用。
“那等死吧。”冷哼,顺带着瞪了她一眼。
岳楚人不以为意,看在他给她衣服的份儿上,让他瞪几眼也成。
一时寂静无声,两个人距离不过两米,却各自沉浸在了不同的世界。
不知过去多久,寂静的山洞里有风顺着出口那地方刮来。
发丝被吹得拂动,岳楚人抬头看向裴袭夜,裴袭夜注视着出口拐弯处的岩石,“他来了!”
眼睛睁大,岳楚人也扭头注视着山洞入口那处大岩石。似乎只是一眨眼,一个通身包裹在披风里的人出现,那般突兀,岳楚人的眼皮也不由得跟着跳了两下。
他出现了,吹进来的风也停止了,岳楚人裴袭夜两个人都不动不说话的看着他,石洞里陷入寂静。
蓦地,那人举步走了过来,同时两只手从披风里抬起来,将罩在头上的兜帽拿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是个年纪不下五十的男人,很瘦很瘦,那张脸几乎没什么肉,颧骨很高,眼窝下陷。随着他走近,能看得到那张苍白的脸泛着青,乍一看像一个死人的脸色。
岳楚人脸色平静,看着他走过来,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睛就能估算出他段位几何,她不是他的对手。
眼窝深陷的眼睛分别的看了看两个人,“大燕,北域,两国的主心骨,圣教掌握全天下。明明喜事一桩,你们俩做什么不齐心合力还要争斗呢?若是你们能齐心,天下一统时日不远。”他开口,与他外表不同,他的声音偏于中性,若是不看脸,很难想象这话出自他口中。
一听此话,裴袭夜没发表意见,岳楚人倒是轻叱了一声,“谁和他齐心?”
裴袭夜瞪眼,瞅着她要她别多嘴。
岳楚人不甚在意,“别装神弄鬼的,把我这个不懂武功不能控蛊的孕妇抓来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这人一向喜欢与人分高下,我本想着待得我生下了孩子便与你一战的。光明正大的一战,便是输了我也觉得值。但没想到你在我最没杀伤力的时候把我抓来了,太没品了。”
裴袭夜无语,他瞪眼她无视,他只得满眼不争气的看着她。
脸色青白的人听闻岳楚人这一番指责笑了笑,尽管笑得很丑,不过那也是在笑。
“你这激将不管用,你何时见过圣教的人做事光明正大过?你倒是和你师父很像。”显然的,他根本不为所动,他压根就不觉得把孕妇抓来有什么不妥。
岳楚人愣了愣,这招不管用?扯了扯唇角,不说话了。
裴袭夜摇摇头,像是看傻子似的最后看了一眼岳楚人,“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师父已经死了,她师父失踪了她也不知在哪儿。你是真打算让我们代为偿命啊还是你有什么更卑劣的招数?”
“我卑劣?哈哈哈,那也比不得你师父啊!那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大笑,笑得狰狞,而且渗着悲凉。
岳楚人挑了挑眉,随后看向裴袭夜,看来还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