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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的是好主意。”江兮浅嘴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直守在门边的若薇、若芸两人也面色难看“太过分了。”
“竟然胆敢对姐姐动手,我杀了她!”陆希凝拍案而起,江兮浅冷眼扫过去,蓦然冷笑一声,“给我坐下!想要本小姐的命,也得看她有没有那本事!”
声音冷厉决绝,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熟悉她的人谁不知道,她若当真大吵大闹大发脾气,说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她若当真平静得古井无波,那事情绝对是糟到一定境界。
“若薇跟傅掌柜下去,打包两份招牌烤鸡,两包紫薯云片,凝儿想吃什么自己点。”
江兮浅兀自起身,语气淡淡;好似对刚才那人的话没有反应般,可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哗”的轻响,她坐下的软榻,骤然变成一堆碎屑。
“姐,姐姐,你,你没事吧?”陆希凝磕磕巴巴。
“事?我能有什么事?”江兮浅周身温度骤降,其他人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她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双眸微微眯起,身上煞气翻腾,杀意涌现,欲谋我命者,绝不姑息!
“当真没事?”陆希凝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兮浅,可不管怎样她都是她的姐姐,这点绝不会变,这凤都中竟然有人胆敢打她陆希凝姐姐的注意,简直是找死,她双目如炬,死死地盯着地上单膝跪地的某人。
见江兮浅和陆希凝都有暴走的趋势,傅玉赶紧拉起跪在地上的男子躬身道,“主上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
“慢着!”就在两人快退出门外时,江兮浅突然张口,声音冷厉。
“主,主上!”傅玉皱着眉头,他可不想面对主子的怒火,心中哀嚎。
“日后重点监控那几人,只要进了有间客栈,务必将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部上报。”江兮浅眸色沉了沉,“名单晚些时候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是!”傅玉嘴角抽了抽,额头上立刻浮起三条黑线。
主上,咱这是以保密性著称的有间客栈啊,那些个达官贵胄,王公贵族谁不是冲着保密性强这点来的,咱这样算监守自盗不?
江兮浅眸色沉了沉,视线定个在他背后的男子身上,“她们可有谈及具体的打算?”
“……”男子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江兮浅口中的她们是谁时,回过神来,恭敬地低头俯首,“并未。”
“嗯,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江兮浅摆摆手,墨黑的双眸晶凝通透,一眼望去好似能将人的所有心神吸进去吧。
“小姐。”若薇咬着牙,努力压抑自己身上的怒火,若芸也抬起头看着江兮浅,两人眼神灼灼。
江兮浅却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抬起自己宛若削葱根般、圆润晶莹的指尖,嘴角微勾,那神情嗜血而又从容,粉嫩的丁香小舌绕过唇边,“本小姐多久没沾过血了,呵呵,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本小姐勉强替阎王收下了。”
“……”
若薇、若芸齐齐打了一个寒颤,陆希凝也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般,良久都未说出话来。
“凝儿是要继续逛还是跟姐姐一起回去?”江兮浅转身,话题陡转。
“……”陆希凝张了张口,半晌未发出声音,最终无奈地叹口气,“我还是跟姐姐回去好了。”
回到相府,汐院中。
江兮浅斜靠在软榻上,心平气和,间或轻轻挠挠雪狐的下巴,视线却一直定格在那卷不让任何人触碰的羊皮卷上。
“小姐,您,您难道就任由她们这般?”若薇气急败坏。
“嗯哼!”江兮浅尾音上挑,抬了抬眼皮,“着什么急啊,若薇,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若薇双手紧握,深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可是小姐您……”
“你怎地知晓你家小姐我什么也没做?”江兮浅眉宇间尽是笑意,只是若看得仔细,那通透幽深的眸中尽是阴寒,宛若千年寒冰般,臻首微摆,看到若薇眼中的不解,心中轻叹口气,“她季巧巧不是想嫁入威远侯府么?本小姐就送她个名正言顺,至于她想对本小姐动手,难道你就没动动脑子?”
若薇眉头微微蹙起。
“难道在你们眼中,本小姐就是逆来顺受之人不成?”江兮浅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
“……”若薇薄唇微抿,陡然眼前划过一道精光,“小姐的意思是……”
“看来还不算没救。”江兮浅微微颔首,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实际上抓着羊皮卷的指甲已经一片惨白,骨节更是异常凸出,她咬着牙,眼神狠戾决绝。
若是以往,她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可现在嘛!
若薇略微思忖,“可是小姐,咱们不了解蛭蛊之毒,若她催动之后您却没有反应她定会知晓您体内蛊毒已解,到时候她若再暗下毒手……”
“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而已,你要真是担忧,不如与银面多联系联系,查查她背后之人。”季巧巧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傀儡,她身后之人才是她们应该关心和注意的重心。
显然若薇也想到了这一层,“奴婢立刻传信给银楼主。”
“嗯,让他们自己小心。”江兮浅再次看向羊皮卷上,兀自琢磨着,连若薇何时离开都不知晓。
时间一晃而过。
江兮浅放下羊皮卷,懒懒地伸腰,突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若芸面色急切地,“小姐,出事了!”
“嗯?”江兮浅瞬间正色,眼中原本带着的些许混沌骤然散开,眼底一片清明之色。
“秋园来了位黑衣人,姐姐已经追过去了,小姐……”若芸尚未说完,江兮浅心底一惊,如果真的是她想象中的那人,若薇绝不是那人的对手,江兮浅足尖轻点,只见房中骤然一道白光划过,她赶紧追上去,“小姐,等等我。”
不过十余息时间,江兮浅掠至秋园,远远地看到若薇伏在院墙上的身影,凌空而立,看到那道暗影,瞳孔骤然一缩,“若薇小心!”
“哼,不知死活!”一道沉闷,啥呀带着说不出诡异感觉的声音响起。
“砰!”
潜伏在院墙之上,被蔓藤挡住视线,明显未注意到那黑衣人偷袭的若薇,等听到江兮浅出声提醒,快速地朝旁边翻身,那黑衣人一击未中,再次出击。
若薇双目如炬,神色灼灼,由于趴在墙头上,闪躲不及,只是短短片刻便做下决定,快速地运内劲于掌中,与那黑衣人对掌之后,她捂着胸口,内劲反震,喉头一阵猩甜。
好在那黑衣人与她内劲不相上下,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之后,放心了些。
只要不怕蛊毒,那人内劲不足为虑。
江兮浅却是不知,只看到若薇被击中时,心下一紧,足下运气,飞快地加速,险险地将若薇拦腰捞起,而后飞快地朝着清扬等人潜伏的地方扔过去,“照顾好她。”之后自己快速地朝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该死!”
显然黑衣人能击中若薇也胜在出奇,占尽先机,但内劲比之江兮浅却大有不如,很快就被江兮浅追上,“臭丫头,你自找的。”
话音落,江兮浅只觉得耳畔“咻”的一声巨响,借着昏暗的天色,她明显地看到那飞速而来的竟然是一条约莫半米长,小指粗细的赤色小蛇,它张开嘴。
“雕虫小技,哼!”江兮浅冷哼,掌风微摆,那赤金小蛇在快接近江兮浅时,骤然受惊般,“啪”的一声脆响落在地上,整个蜷缩起来,盘成一团。
对面那人骤然大惊,“小丫头,你对它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猜啊!”江兮浅挑眉浅笑,只是从那幽深的眸色中可以看出她的愠怒,该死!对面那人竟然养的是蛇蛊,她这辈子最美好感的东西都是蛇,哼!
“你——”黑衣人明显被呛声。
“哼,不过是只缩头乌龟,畏首畏尾,没脸见人也就罢了,居然连自己的真声都不敢用,本小姐倒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江兮浅嘴角微勾,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今日早上,季巧巧才与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紫嬷嬷达成一致,想要致自己于死地,此人这个时候出现未免太过及时了,再加上他出手的蛇蛊,实在让人很难将他与季巧巧撇清关系。
黑衣人内劲明显不敌江兮浅,但他却很是自信,“臭丫头,你找死!”
“本小姐也想知道找死的到底是谁!”话音未落,她凌空跨越,内劲运于手心,空中内劲化形,一个巨大的手掌出现在两人之间。
“般若波罗掌,该死,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会佛家功夫?”黑衣人声音好似从肚子里发出来般,听得让人喉头发痒,直犯恶心。
江兮浅嘴角微勾,“那又如何?吃你姑奶奶一掌。”
“砰——”
两人四掌相对,黑衣人只觉得胸口一怔,后退几步,稳住身形,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张口喷出一注鲜血,他抬起左手,大拇指划过唇角,“呸!该死,已经很久没能让鬼草婆见血了,嘎嘎,小丫头这副皮囊不错,若是做成标本,嘎嘎……”
“要有本事,你就拿去!”江兮浅眸色骤然一沉。
“我的小宝贝儿们,去吧!”鬼草婆双手抬起,宽袖中飞出数道长条状的东西,在空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让人只觉得心底发寒。
江兮浅瞳孔骤然一缩,快速推了两步,“素闻鬼草婆爱蛇如命,如今意见也不过如此。”
话音落地,江兮浅反手从腰间拔出紫玉箫,左手手腕儿翻转,玉箫横在唇间,悠扬婉转、温和悠扬,对面黑衣人只是轻哼,心中暗道,到底是个小丫头,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吹箫。
不过正好,他足尖运气,袖中短剑在黄昏夕阳的照耀下,闪着厉芒。
江兮浅嘴角微勾,眼见群蛇已至眼前,箫音陡转,低而不断,宛若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回肠荡气。丝丝杀伐之意顺着箫声传来。
“该死,是靡靡之音!”鬼草婆低咒一声,双手快速翻动,想要召回群蛇。
可江兮浅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一直缩在袖中的手快速伸出,她整个足尖轻点,柔若无骨地腰肢朝后,整个人呈圆拱形的瞬间,臻首微抬,嘴角似笑非笑,右手手腕翻转间,成百上千的银针飞射而出,与迎面的群蛇相撞。
“嘶——”“砰,砰砰!”
空中,箫音靡靡繁复,好似数支洞箫齐鸣,高亢,低沉,哀怨,婉转。不循常理,却偏生撩人心弦。
看到空中被她扔出去的蛇一条条被银针击中,而后落在地上,一动不动,鬼草婆大怒,“该死,你居然敢伤害我的宝贝们!”
“哼!”江兮浅冷哼,左手洞箫紧贴唇间,一些尚能行动的蛇也晕头转向,趁机她手腕轻抖,宽袖中瞬间一条白绫飞射,鬼草婆闪躲不及,被白绫边缘的金铃击中胸口,快速后退几步。
鬼草婆微微蹙眉,灵台混沌,只觉得脑袋好似有千万斤沉重,她猛的一晃脑袋,狠狠一咬舌尖,看到地上横尸的上百条小蛇,双目迸裂,可现在最重要的却是保住性命。
“臭丫头,下次鬼草婆必取你项上人头!”为她的宝贝们偿命!
话音未落,鬼草婆朝江兮浅扔出两个圆形的东西,江兮浅本能地宽袖拂面,只听见耳边“砰”的一声脆响,而后烟雾快速弥漫,她暗道一声糟糕,反手将玉箫插回腰间,双手运气,烟雾散开时,哪里还有鬼草婆的身影。
“我艹!”江兮浅在心底咒骂一声,居然让她给跑了。
她凌空立在树尖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蛇尸,身体不由得轻晃了几下,而后足尖轻点,快速朝着相府汐院而去。
只是她却不知。
在她离开之后,两道身影出现在刚才打斗的战场上。
“爷,好多蛇!”寒风只觉得瞳孔一缩,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嗯!”楚靖寒抿了抿唇,原本只是觉得刚才那阵箫音太过熟悉,与他梦中那段旋律如此相似,可等他追过来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爷——”寒风蹙眉。
“走吧。”楚靖寒淡淡道。
寒风颔首,却不敢有丝毫违背。也不知道最近到底发生了何事,主子身上的寒气越发凌冽了。若是以往他还能跟主子吭上两句,可现在,他便是站得太紧都会觉得那寒气直逼心底。
主子以往生气时,情绪起伏太大时,体内的寒气虽然也会如此,但此次又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股寒气更像是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是因为寒毒,而是……
带着那股子哀伤,让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都忍不住为他心疼,当然这话他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要让主子知道了,呃,想到可能引发的后果,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
回到汐院,江兮浅没有回房,而是径自取了若薇的房中。
“小姐,您没事吧?”若芸面色急切,躺在床上的若薇也挣扎着。
“我能有什么事!”江兮浅面色一暗,伸手阻止若薇的动作,替她探了探脉,“只是内劲震动,调息两日就好了,”
若薇颔首,转头看向若芸,“我就说我没有大碍了,小姐那个人……”
“你们可还记得暗狱之初,曾接到一个南诏的任务,至今无人完成的。”江兮浅声音带着沁人的凉意。
“鬼草婆?”若薇失声叫道。
“真的?”两人齐齐转头,看向江兮浅眼神灼灼。
“嗯!”江兮浅颔首。
“那小姐,你……”若薇双目如炬。
“鬼草婆擅长蛊毒,武功却不怎么样,如今本小姐既不惧蛊毒,她想要伤害本小姐,哼!”江兮浅冷哼一声,“本小姐宰了她上百条生蛇,够她心痛一阵了,你们今日且好生休息着,怕只怕她一击不成,转向别处。”
若薇和若芸连连点头,之前他们执行任务,刺杀南诏国师,可偏偏那人竟然与鬼草婆熟识,碍于蛊毒他们一直没有得手,三次失败,任务自动取消,这是第一次也是暗狱唯一的一次败绩。
虽然道上并不知道那次任务,也没有消息传出,江湖只道暗狱杀手,出手必中,可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他们也并非万能,所有的成功,都是他们用血汗,用性命拼来的。
是夜。
江兮浅躺在床上思索着,季巧巧竟然跟南疆鬼草婆有关系,那她体内的蜮蛊岂不是她所传授。只是她是如何跟鬼草婆联系上的,也不知鬼草婆今日有没有看出自己体内的不妥,只怕今日这么一闹,季巧巧对付自己的法子又会发生变化,想想就觉得头疼早知道就该一道宰了她。
她心里暗自恼怒,不知不觉,只觉得房间中一阵暗香传来,她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而后睡了过去。
“丫头。”
楚靖寒立在床前,看到那熟悉静谧的睡颜,心中悲恸,竟险些说不出话来。
抬手拢了拢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拾起她露在被褥外面的小手,放在手心。少女的手纤细粉嫩,柔若无骨,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那般白皙小巧,精致如玉。
轻轻握住,摩挲着。
顺势坐在床沿上,平日那冷如冰霜的眸色柔得宛若一池春水。
“丫头,我到底该那你怎么办?”
他低声轻鸣着,想到昨夜她,她脸上的表情,还有那坚定的话语,他就觉得心阵阵绞痛,难安。
放手?
他若当真做得到就不会如此。
处理公事时,眼前,脑中,慢慢的都是她的笑,她的闹,她的调皮,她的娇俏……
“丫头,告诉我,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不为人知的哀伤悲恸,也唯有每日夜里他才会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只是却从未有人发现过。嘴角微微扬起,却满是哀伤。
感受到陌生、带着危险的气息,雪狐从它的小床上伸出个头来,“吱吱”两声,对着楚靖寒龇牙咧嘴。
楚靖寒眸色暗了暗,眼中甩出两道厉光。
雪狐脖子缩了缩,将头埋到它的小被子里。
“哼!”楚靖寒眼神凌厉,冷哼一声,算它识相;而后转向江兮浅时,眸色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虔诚宛若信徒,“兮儿,我说了你是我的。”
是了。
他想得很清楚,那任逍遥对兮儿如此这般,分明不是真心。
那样久经情场的江湖浪子,身边更是美婢环侍,如何会看上稚嫩的兮儿;所以他不会放弃的,如今兮儿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那人,没关系,他可以等。
等兮儿忘记任逍遥,然后接受他;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他就认命,冷眼旁观。
他会尽全力把任逍遥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让兮儿好好看清楚。
只是短短瞬间,刚才那哀伤宛若情圣的男子好似从未出现过般。
第二天大清早。
江兮浅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还有些朦朦胧胧的,她甚至记不起自己昨夜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吱,吱吱。”雪狐扬起爪子,有陌生人来过,好可怕,好恐怖。
“哟呵,居然敢对你主人我亮爪子了,胆儿肥了不少。”江兮浅双手将雪狐从小篮中提起,一人一狐,四目相对,“没有下次!”
雪狐眼神可怜巴巴,它明明是提醒主人有坏人,主人干什么生气?
江兮浅轻轻扯了扯床头的红绳,很快若薇、若芸两人便端着铜盆、托盘鱼贯而入。
快速洗漱完毕,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之后,江兮浅穿上一套雪色金边窄腰曲裾,“若薇可好些了?”
“嗯,本也没什么大碍。”若薇点点头。
“小姐,刚主院传话过来,让您好生打扮,今日有贵客到访。”若芸将托盘中简单、雅致的早点摆放到桌上,转头对着正在梳头两人道。
“嗯?”江兮浅尾音上扬。
“呵呵,小姐难道猜不到?据说今日寅时,威远侯府便遣了小厮过来,辰时三刻乃吉日吉时,适宜下聘。”若薇缓声开口道。
江兮浅眉尖微挑,“我以为他们会缓上几日呢,这就迫不及待了。”
“有人从中撮合,再加上威远侯这几日可不太好过,又是吐血,又是撞墙的。”
“还有这事,啧啧,没亲眼看到当真可惜!”江兮浅看着铜镜中,原本简单的发髻被拆散,在脑后盘成一个蝴蝶,额前流苏别到耳后,三支同色紫金步摇斜斜地别再脑后,其余头发全都散批在颈后,正是时下最流行的蝴蝶髻。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若芸撅着嘴,“奴婢还听说,为了表示对未来世子妃的器重,齐候今日可打算亲自前来呢。”
江兮浅颔首,这倒是像齐忠祥的行事作风。
“对了,昨日半日仙掐算的结果如何?”
“这倒是不知,半日仙解卦从不透露风声,不管我们如何威逼利诱,都不透露分好,我们的人也不敢将他得罪死了。”若薇抿唇。
“倒也无妨,反正不管测算结果如何,今日提亲的对象都只会有一个。”江兮浅语气淡淡,带着些许冷意。
时近辰时。
江兮浅这才用完早膳,带着若薇、若芸,慢慢地朝着主院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江文武竟然回来了,甚至连江文斌也在。
“姐姐怎地现在才来?”
江兮浅刚迈步进入主院,江文斌便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臂撒娇着。
她摇摇头,微微蹙眉,“你前些时候不是来信,要与国子监的夫子去周边城市游学么?怎地就回来了……”
“原本是打算去游学的,可后来夫子家中临时有事,我们最近换了夫子,计划也就耽搁了”,江文斌面带笑意,倒是没有因为江兮浅语气不善而不满,反而心中只觉得暖暖的,“听说今日齐世子过府提亲呢,姐姐。”
江兮浅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多事作甚。”
“人家只是好奇嘛!”江文斌吐了吐舌头,“姐姐离开凤都三年,好不容易回来了,若就这么被他娶走,岂不是太亏了。”
听到他的小声嘀咕,江兮浅哑然失笑,看着坐在主座上笑意盈盈的江嘉鼎,面色难看的季巧萱,还有面带羡艳的江文武,等等,羡艳,他鲜艳啥?
难道他们不知道威远侯府今日提亲的对象?
江兮浅眼中骤然划过一道精光,如果当真如此,呵呵,只怕有好戏看了。
“姐姐,姐姐,你发什么呆啊。”江文斌拉着江兮浅,在临近的两把椅子上坐下。
“没什么!”江兮浅摆摆手。
江文斌撅着嘴,转头看着季巧萱,“哼,姐姐偏心。我可是听说了,自从知道娘怀孕之后,姐姐你就高兴得不得了,甚至还亲自为娘下厨,姐姐,是不是有了小弟弟,你就不要斌儿了?”
“噗嗤!”
“说什么傻话呢你!”江兮浅揉了揉江文斌的头顶。
看到她的动作,江嘉鼎眸色一暗,张了张口却未说出话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可她两世都未接受过正统教育,自然没这些禁忌。
“斌儿!”江文武轻喝一声,眼中带着羡慕,原本他也可以如他那般与她亲近的,可是现在……
“……”江文斌撅着嘴,他自然知道就算是姐弟他们之间的动作也是于理不合的,缩了缩脖子,“听说姐姐厨艺不错。”
“行了你个小馋猫,今日是沐休还是?”江兮浅话音陡转。
“不,听说威远侯府今日派人过府下聘,我特地请假的。”江文斌嘟了嘟唇,若非他听到风声,他们是不是都不打算通知他了。
他此刻隐隐有些后悔,就算是在国子监就读,也是分情况的,他当时因为江兮浅离开之事太过气氛,索性直接打包住到了国子监去,当然也有其他高门望族专门将孩子送去的。毕竟,在国子监住读能满五年之人,成就绝非他人可比;尤其是仕途一道。
江兮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在看到他比上次略微削瘦的脸庞时,又带着微微心疼色,“行了,想吃什么,下次有机会姐姐做给你。”
“就知道姐姐你最好了!”江文斌撒娇着。
“呵呵,早就听闻文斌贤侄与浅浅丫头要好,如今一见方知不假。”一道苍劲浑厚却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响起。
江嘉鼎闻言起身,“呵呵,齐候这是哪里话,他们姐弟年纪相仿,自然比旁的亲厚些。”
“见过齐候。”江文武、江文斌拱了拱手。
“给齐候请安!”季巧萱在张妈妈的搀扶下蹲身,江兮浅和季巧巧紧随其后。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齐忠祥在齐浩远的搀扶下,对着看过来的江文武、季巧巧微微颔首。
只是不知为何在看到江兮浅那精致素白,不沾脂粉的小脸时,想到今日父亲来相府的目的,眸色暗了暗。
齐忠祥坐在客位首座,抿了口茶,深吸口气,视线在对面的季巧巧、江兮浅两人间徘徊不定,只是最终叹口气,“实不相瞒,今日老夫来的目的想来江相也已经明了,老夫就不打那些虚的,来人呐,把东西抬进来吧。”
“是!”原本紧跟在齐浩源身后的中年男子管家模样的人立刻躬身。
短短片刻之后,立刻小厮抬着妆奁、木箱鱼贯而入。
“本候近日是来为犬子提亲的。”齐忠祥身材魁梧与齐浩远完全不同。
这是江兮浅第二次见到齐忠祥,第一次是前世季巧巧和齐浩远的婚礼之上。
可几乎只是一眼,江兮浅垂下眼眸,此人定是个中好手,就算身中蛊毒,被百般折磨,可他除了中气略嫌不足,整个人的精神头尚还不错,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的。
江嘉鼎抿了抿唇,季巧萱却是按捺不住,这可关系到她女儿的终身大事,“齐候,这,当初圣旨而是说好,待浅浅及笄才嫁的。”
“……这。”齐忠祥眸色微沉,声音暗了暗,虽然很是为难,可只要想到那个人还有昨日半日仙的话,他还是张口道,“实不相瞒,犬子欲求娶的是相府表小姐季巧巧而非大小姐江兮浅。”
江嘉鼎眸色骤然一暗,“什么?这怎么可以,齐候,你我都当明白,这先帝赐婚可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可是……”齐忠祥刚张口就被江嘉鼎打断,“没什么好可是的。”
一个表小姐,一个嫡小姐,联姻的意义可是大不相同。
“就算是赐婚,当初妹妹不也说了,待相爷归来两家便商议退婚的,如今虽然方法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妹妹,你觉得呢?”姚琉璃淡淡的开口。
江兮浅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眼角挂着季巧巧,只见她双手紧紧地捏着手帕,身子看似挺直却异常僵硬,她也会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江嘉鼎看向季巧萱。
季巧萱颔首,“是有这么回事!可如今婚约未解,齐世子转儿另娶,就算结果想通,这意义可不一样了,齐候,齐夫人,您们可当真想好了?”
“……”此话却是带着威胁。
江兮浅对着若薇使了个眼色,而后传音入密,若薇骤然觉得眼前一亮,颔首之后悄悄退出主院。
齐忠祥抿唇,“那江夫人以为应当如何?”
“不算巧巧与齐世子婚事成否,齐候是否应当禀明圣上取消婚约?”季巧萱毫不让步,毕竟这两者,或许对齐浩远没什么影响,但对江兮浅一介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来说,若当真齐浩远就此另娶她人,她的名声只怕是……
被未婚夫抛弃,就算世人理解,可却依旧改变不了被人抛弃的事实。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如此这般的做法,是存心不让江兮浅日后嫁人了吗?
齐忠祥张了张口,显然也想到了季巧萱的顾虑,“江夫人,此事是本候爷考虑不周,可犬子对季小姐可是真心求娶,江相难道就不考虑考虑?”
“……”季巧巧盯着江嘉鼎,眼神灼灼。
“不管怎么说,此事决不能这么草率!”江嘉鼎拍板定案,季巧巧却双目迸射处怒意,她好不容易才让威远侯不得不上门提亲,可他竟然不同意,竟然不同意!
凭什么?
又是因为江兮浅吗?
季巧巧怒火中烧,江兮浅却只觉得好笑。
不知为何,听到江嘉鼎的话时,齐浩远竟然觉得大松了口气。
“相爷,其实这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齐候先禀明圣上,先帝赐婚作废之后,若齐世子真心对待巧巧,我们也乐得成全这一段姻缘,可你们这班草率做法,却是不该,若圣上知道,这破坏先帝赐婚的罪名,我相府可担待不起!”见众人沉默,季巧萱开口。
齐忠祥和姚琉璃也愣住了,是这么个理儿。
最初,他们听了半日仙的话,又想起那人的威胁,齐候这几日来毒发所受的痛苦;当初季巧萱和江兮浅又坚持退婚,他们就没想那么多,可如今想来……
“也罢,此事是本候莽撞了!”齐忠祥倒不是个专断跋扈的,他看着江嘉鼎,“今日回去本候就上奏折,只是这退婚却需双方自愿,更何况若本候记得不错,圣旨曾言,需江小姐主动提出退婚方可。”
江兮浅用手绢擦了擦嘴角,“齐候说得是,原本此事并无浅浅置喙之地,只是齐世子与表姐两情相悦,情如鹣鲽,我这做妹妹的也是为他们高兴的,先帝若是得知这场姻缘,想必也会为他们高兴的。”
“如此甚好!”齐忠祥看着江兮浅,见她眼神清明,没有丝毫作假,点点头。
“既然如此,本候再择吉日前来,今日唐突了!”齐忠祥对着江嘉鼎拱了拱手,刚想开口告辞,却猛然咳嗽起来,腹部一阵绞痛,他心下一紧;却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
江嘉鼎却是面色一白,“齐候,您这是……”
“无碍!”齐忠祥摆摆手。
齐浩远深深凝视了江兮浅一眼,他原本以为在得知他提亲的对象是季巧巧之后,她会哭、会吵、会闹,却唯独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爹,娘,我们走吧!”齐浩远搀扶着齐忠祥。
“告辞!”齐忠祥对着江嘉鼎点点头。
三人刚迈开脚步,骤然两名丫鬟飞奔进入正堂中,口中疾呼着,“老爷,夫人不好了。明柳不知为何跪在主院大门口,额头都已经磕破了,请两位为她鸣冤。”
“什么?”江嘉鼎面色一沉,季巧萱脸色也很不好看,“还不让人把她带走,没看见有贵客在,这般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红梅、翠柳两人身子颤了颤,几经欲言又止。
季巧萱实在看不下去,“到底有什么事,你快说啊。”
“夫人,不是奴婢们无能,实在是,实在是……”红梅咬着牙。
“实在是什么?”季巧萱口快地问道,“哎,罢了罢了,张妈妈扶我出去看看。”
红梅嘴上一急,“实在是那明柳太过烈性,不准任何人上前,否则她就死在当场。”
“……”
堂内众人顿时大惊。
江嘉鼎面色一变,急忙起身;看着并未打算离开的齐忠祥,“齐候,这,今日府中有事,实在是……”
逐客之意明显。
可齐忠祥岂会如此好打发。
他摆摆手,“无妨,江相只管处理便是,我们不碍事。”
“……”江嘉鼎心中腹诽,碍事的就是你们。可现在事情发展由不得他再做犹疑,赶紧朝着大门口处。
明柳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跪在主院大门口前,不断地磕着头,额上已经是青紫一片,在她面前的地上泥土已经沾染了血迹,“相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求您给奴婢做主,奴婢冤枉。”
“……”
江兮浅在心中点头,这明柳到底是个心狠的,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滚回你的和园去!”江嘉鼎面色不太好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明柳给他带的那顶绿油油的帽子,此事如何能拿到明面上说。
明柳身子微微缩了缩,“相爷求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原本在听到明柳求救时,江兮浅眉毛一挑,在听到后半句时才微微点头,这明柳若不识趣,她倒是真不介意将事情闹大一点,到时候她左右都逃不过个死,而她最在乎的明珍……
“冤枉?本夫人倒是不知你有何可冤的,我们十几双眼睛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季巧萱到底顾念着江嘉鼎的面子没将事情说得太白。
明柳却陡然抬头,身子摇摇欲坠,而后苦笑一声,“相爷,难道您也这么觉得?”
“奴婢没名没分,心甘情愿跟了您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将明珠拉扯长大,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匕首横在脖颈之间,注意到意图上前的侍卫,她立刻大喝一声,“谁都别过来!”
江嘉鼎面色铁青,隐隐有朝白转变的趋势,看着身后那些畏首畏尾的侍卫,厉喝一声,“还不把她抓起来!”
“是!”立刻有侍卫应声。
“哈哈哈哈,江嘉鼎,算我明柳眼瞎!”明柳双目大瞪,全是不可思议;横在脖颈间的匕首用力,压出一道血痕,江嘉鼎只觉瞳孔一缩。
明柳厉声呵斥,“都别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齐忠祥微微蹙眉,看向江嘉鼎,这么些年他可不像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明柳突然像是疯了般。
江兮浅厉声呵斥,“明柳,今日有外人在场,你可别在得意忘形。”
“我得意忘形?”明柳像是听到世上最大的笑话般,“江大小姐,哈哈,大小姐,如果奴婢记得没错,齐世子是您的未婚夫吧,哈哈哈哈,当真可笑。”
江嘉鼎面色一边,“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明柳视线扫过季巧萱,江文武,江文斌,最后落在季巧巧身上,视线在季巧巧与江嘉鼎身上不断来回着。
江嘉鼎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妙之感,“来人呐,把明柳这个贱婢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哈哈,江嘉鼎你这是心虚么?你敢说季巧巧不是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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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儿:终于把渣巧的身世扯出来了,泪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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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从潇湘出了新后台,心儿也能清楚、明了地看到亲们的订阅情况了啥,然后,然后果然泪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