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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
卢悦终于发现,星罗洲与其他地方的最大不同,天空中的云团,在变天的时候,全如墨如雾一般,把整个天空,点成了黑白画卷。
聚散不定的云气,像是飘渺的命运,似乎一把就能抓住,其实总是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赶不及……
生而为人,很多事根本无从选择。
所谓的岁月静好,可能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臆想。
院中的禁制好像被人触动了一阵闪烁,卢悦的眼睛落到院墙上的那只纸鹤,抬手一抓,纸鹤稳稳地飞进来,落到她手。
飞鹤传书是有闲又有钱的修士,最爱玩的通信方法,她只少时在苏师姐那里见到过,可惜,因为一直只争朝夕,从来没收到过一个。
没想到,倒是在这星罗洲,收到第一个飞鹤传书。
卢悦慢慢解开飞鹤纸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好半晌,纸信与慢慢飘撒的雪花一起落下,只是将要落地的时候,无风自燃,很快便化于天地,一丝灰烬也无,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但是卢悦本来被养得差不多的面色,却惨白一片。
杀!
说的好容易。
还不曾见到人,还不曾动手,只要一想想……
卢悦慢慢按向心脏处,在沙沙飘落的雪花里,触摸那有力跳动中扯起的丝丝痛。
爱与恨,对与错,俱在沉沉浮浮中彼此牵扯,让人分辨不出,它们谁是谁。
卢悦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啊,梦醒了,就没事了。
……
三千城,被流烟仙子闹得又出关的洛夕儿,就呆在天音嘱前,查闭关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一切。
一道请求通话的红点在闪烁,随手点开,“卢悦!”看到朋友,洛夕儿好生惊喜,“你还好吗?”
“好!”
面对夕儿眼中那纯粹的喜悦,卢悦也朝她扯了一下嘴角,“你怎么又出关了?要冲击玉仙了吗?”
“啊?我……我听说了落霞山擂台之战。”
洛夕儿看到卢悦表面比谷令则好的样子,反而更担心,“卢悦,我现在在这里,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跟我说。”
她想说,如果想哭,虽然她借不出肩膀,可是一定会陪着她。
“……说什么?”卢悦沉默一下,苦笑道,“阴尊还没找来呢?”
人家还没找来,她就要死要活的话,真正面对的时候,哪里有活路?
“夕儿,陶淘在三千城吗?”她到这里来,是有正事的。
“……在!”
洛夕儿的脑子快,很快明白她前面话里的意思。
谷令则清减,是因为她在三千城,在安全地,可以放任情绪,可以糟蹋身体,甚至可以趴到师父怀里痛哭一场。
但卢悦在星罗洲,如果不保重,不撑住,谁也帮不了她。
“你找陶淘有事啊?”
“是,我找她有事。”
“那你等一下,我让侍者去叫。”
洛夕儿连忙朝门外的侍者招手,让他马上到刑堂把陶淘找来。
“夕儿,问你个问题。”
“你说。”
“义父空牙在三千城的时候,陶淘……有没有什么不对?”
陶淘有什么不对?
洛夕儿呆了呆,“你……你怀疑……”
“别想歪。”
卢悦知道,她管着三千城,凡事喜欢多想想,“我就是想问,她情绪上,是不是有些抵触我义父?”
“……”
这个问题,洛夕儿好好想了想,“似乎有一些。”
果然啊!
卢悦好想叹气,当初陶淘那么折节相交于她,主要想查魔门言兽丹的出处。
虽然世人都说,真正的空牙是被夺舍的,可刘雨能多想,陶淘又如何不能多想?
她高高兴兴与义父在一起的时候,她……
“夕儿,再问你一个问题,”卢悦努力振作精神,“穷奇主人文雨,当年在三千城的行事如何?”
这是个正常问题。
洛夕儿松口气,“三十多年前,她飞升后,在育仙赌斗场三战成名,却不到三千城来,我们就查了她。其本名宇文怓,是个散修,性格比较邪性,据梅枝前辈说,其人翻脸如翻书,曾救过逍遥弟子,可是前一刻救了,后一刻,几句话不对,马上就伤人。
曾连杀修真联盟三个长老,被联盟三下追杀令,不过,都让她逃到我们归藏界藏了。
听说,她在星罗洲,对你还有些念地域之情,如果方便,尽量交好吧!”
“……”
卢悦总算明白,梅枝师伯为什么也跑到星罗洲了,“联盟那三位长老,都是该杀之人吧?”
“是!”洛夕儿掩住心里的诧异,这一点,卢悦和令则的反应居然一样,“三千界域联盟总部的长老,基本都是各天的化神散修,他们良莠不齐,知道宇文怓的事后,我们已经联系下界整顿。”
卢悦点头,联盟整顿不整顿,她不关心,但她高兴,刘雨虽做了穷奇的主人,却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她也不叫宇文怓,夕儿,逍遥门有谁是近年才飞升,并且没闭关的吗?”
不叫宇文怓?
洛夕儿眨了眨眼,“在外面的逍遥人,我想想啊,噢,方成绪在,你要见他吗?”
“一会儿,你把他也请来吧!”
卢悦蹙了蹙眉,“如果谨山师兄不是闭关到紧要关头,帮忙把他也叫出来。”
方师兄性格有些闹,说的话,刘雨未必信。
申生师伯在逍遥弟子心中的地位不一样,虽然也可以请来,但刘雨已经回不去了,真把老头叫出来,不仅要为刘雨难受一场,肯定还要担心她在星罗洲的处境。
所以,老好人,从不妄言的谨山师兄,反而是最好的人选。
“好,你等一会。”
洛夕儿不知道,她找这些人干什么,却还是让侍者分头寻人去了。
“泡泡的山,走得差不多了吧?”
“嗯!”说到这个,洛夕儿就有些愁,“他还不知道你的事,卢悦,七蟮的落凡胆很厉害,飞渊这段时间,一定帮不了你的忙,你……万事要小心。”
早知道,把十龙阵给她带着就好了。
“等你回来,我跟师父说,把十龙还你。”
还她?
卢悦嘴角扯了扯,“还我干什么?颠沛流离的,就让它们守御三千城挺好。”十龙战战兢兢了那么多年,如果再跟她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得多倒霉?
要杀她的人,都强大的不像样子,十龙就算跟着她,豁出命来帮忙,能争取的时间,也有限。
既然如此,就让它们呆三千城,慢慢修复曾经的身与心伤,不是更好吗?
“你放心,面对不了,我还不能逃吗?”
看到洛夕儿眼中深藏的隐忧,卢悦到底安慰一句,“你应该知道我逃命的本事。”
“那……在阴尊还没找来之前,你先想想,如果不行,就早点走。”
其实,洛夕儿不想她真的在星罗洲那样的地方,面对可能变成阴尊的空牙。
“带上暮百和海霸,没有传送阵,有他们两个在,也能平安回来。”
“行,我有分寸。”
卢悦在天音嘱上看到匆匆赶来的陶淘,“夕儿,我要跟陶淘单独说些话,你……”
“我出去,你们慢谈。”
洛夕儿不知道她们要谈什么秘事,干脆关上禁制后,就自己守在外面了。
“卢悦,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陶淘赶来的很急,她虽然一心希望,空牙能早点离开三千城,可是没想到,他在星罗洲,会给卢悦和谷令则做下这么大的难,“你说,只要能帮的,我都给你做到。”
“……”
隔着天音嘱,可是陶淘的语气和样子,却做不得假,卢悦心有酸酸又胀胀,“找你,是想跟你说一声,迟来的对不起。”
什么?
陶淘一呆。
“当年,你一直想找言兽丹的出处……”
“不要说了。”陶淘阻住她,“沉钩宗是你告诉飞渊,然后妖族才一举灭之。”
否则,凭她,想要找到仇人,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更遑论报仇了。
“对空牙,我是有心结,可我也明白,他早就不是真正的空牙。”陶淘诚恳,“卢悦,你在那边顾你自己就好,不用想太多。”
以前,她是很想问她,但现在,仅有的一点心思,也没了。
“我会顾好我自己,但我也不想你一直存着心结,更不想……义父背上他不该背的。”
“……”
在她有些恍惚的笑容里,陶淘听出,对空牙,她有多心伤。
“我的义父,不是空牙,也不是谷正蕃,是干魔。”
干魔?
陶淘心念急转间,这才恍然,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如果……如果他还是他,还能回来,我一定请他到仙客来接风洗尘。”
“我替义父答应了。”
“……”
陶淘慢慢伸出手,按在天音嘱上,“卢悦,就算拥有超凡的力量,我们本身还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有情有欲,便有魔……”
空牙在三千城的时候,她明知道,父母的事,怪不到他的头上,可是还是忍不住有迁怒,若不是理智一直还在,努力克制了心魔,她简直不敢想。
“阴尊——一直在动手,你要小心。”
防无可防的‘心’攻,才是最要命的。
“如果感觉不好,当一时的缩头乌龟,也不算什么。”
最起码等到飞渊的毒解了,或者星罗洲的传送阵开了,不至于有危险的时候,一个帮忙的都没有。
“忍字头上一把刀,以前你可以忍,现在……更要忍。”
不知道为什么,陶淘总觉得,卢悦这时候来跟她说对不起,有种特别不详的意味在里面,“想想飞渊的毒,想想星罗洲诸族的野心,不要在那里硬碰硬。”
“我知道。”卢悦的手,隔着天音嘱,也按在她的手上,“陶淘,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一颗朋友之心,相信她。
“要谢我,就回来谢我。”
陶淘释然一笑,信任是一种很玄的存在,修仙的世界,更是比纸还薄的东西,同门、师徒,甚至夫妻,很多都做不到完全的信任。
但面前,叫魔星的女孩儿,却天生一股子侠义,她就是能一直信任,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忆埋绝地既然有那么多神兽,哪怕你拿他们褪下的皮,给我一张半张的,我也高兴。”
这要求倒是不高。
“好,我一定记得,给你带几张青龙皮回去。”
二人相视一笑,“那行,你在我这耽误的时间够多了。”陶淘清楚星罗洲那里,她一定被人时时盯着,不敢乱浪费时间,“我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说几天话。”
“嗯!”
卢悦目送她走出去。
再进来的,果然是方成绪和谨山两位师兄。
……
与此同时,从卢悦那回来,犹豫了好久的刘雨,也终于下定决心,去了金盏的别院。
“师姐,文雨来了。”
时雨急匆匆冲进丹房,这也幸好,金盏送来灵药未久,梅枝还没来得及炼丹,否则铁定炸炉。
“走!”
梅枝哪敢再错过机会?
“文道友真是稀客。”
分宾主做下的时候,梅枝说不出的热情,“我正在整理药草,大王要炼的丹,差不多会在两天之后开炉。”
“是吗?”
刘雨笑意盈盈,朝还在厅里的侍者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我这里也有些灵草,想炼一种特别的丹药,不知道友……”
四个侍者听个话尾,没有一点迟疑地退了出去。
人家的身份不一样,特别的丹药,他们还是不听的好。
“方便!”
梅枝对她找的理由很高兴,朝时雨和黎景也摆了摆手,“你们帮我看一下,我与文道友慢谈。”
时雨和黎景在魔地,都很机警,对视一眼后,一个守前门一个守后门。
果然,厅里的禁制很快被打了出来。
“文道友,首先我要感谢,那天的相助。”
梅枝郑重弯腰就是一礼,不过,她抬头时,却发现,人家并未受她的礼,避在一旁了。这样一来,她的心,忍不住又定了定。
“前辈应该知道,我不叫文雨。”
刘雨声音悠悠,她可不觉得,这位前辈,在星罗洲这么长时间,就是来玩的。
“是!”梅枝笑了,“他们说道友叫宇文怓,但……这名字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吗?
刘雨心里很不是滋味,慢慢掀开面纱,“刘雨……拜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