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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老婆......”朱枫用手轻轻摇了摇戴着耳机发愣的白晓鱼,“听什么呢,这么出神,马上要登机了;安安,让妈妈抱抱啊,爸爸整理下我们就上飞机咯!”
此时白晓鱼方回过神来,是的,一个不被眷顾的生命,如今却要重返那座最不愿开启的记忆之城,突然有些畏惧。
安安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妈妈,一双明亮的眼睛,白晓鱼在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她笑了,安安被拥入怀中,母女俩的心贴的很近,那样的心跳,书写的是最简单却最温暖的音符。如今的她是幸福的,跟随着丈夫的脚步,通过检票,登机。
关于那座城市的记忆要从四岁那年开始。
那天,她在屋子里玩石子,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形状各异的石子,颜色深浅不一,可以搭建属于自己的房子,也可以充当各种角色,在自己设定的世界里,任由其赋予生命。
每一颗石子都是跟着妈妈去做临时工时捡来的,每一次自己都要用妈妈做工的时间选择一颗最喜爱的带回来,一颗、两颗、三颗......在当时的白晓鱼看来,手指加脚趾都无法计算出她的石子有多少,总之妈妈给她了一个箩筐,装的满满的,这是她唯一的玩伴和所有的财富。
肖慧趁白国兴睡着了,在他的裤子里摸出钥匙打开衣柜上的皮箱,拿着一个棕红色的本子,谁料白国兴突然醒了,“你干什么?现在厉害了。”说着就拿起床边的拖鞋狠狠的丢了过去。
肖慧对着刚起床的白国兴说:“孩子都四岁了,怎么都该上户口了,你和你妈不给孩子取名字也就算了,我取了,可是你一直不给孩子上户口,孩子每天都在家里,无名无姓的活着,再过两年她得上学吧,你和你妈不喜欢她是个女娃娃,你这个当爸爸的至少要让孩子有名有姓啊,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抽时间去给孩子把户口上了!”
白国兴手用力一打,那个棕红色的本子直飞到角落,“你好意思说,背着我去医院做结扎的时候你怎么没想我们老白家啊,你让老子断香火,呸,那次没打死你是你命大,现在还敢跟我提给她上户口,我看你找抽!”
“我为什么结扎,你成天喝酒、发酒疯,我都流过2个了,是谁的错,就你这样成天醉生梦死的,我能生才怪!告诉你,你今天不去,我去!
“我看你敢!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只见白国兴拿起床边的皮带就抽出来,狠狠的打在肖慧的身上,肖慧也不甘示弱,经过一番争斗,肖慧脸上、手上、身上都是伤痕,一旁玩耍的白晓鱼早吓坏了,躲在墙角边哇哇大哭“爸爸、妈妈你们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害怕!”那时的白晓鱼还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棕红色的小本本就让父母大打出手,她记不清这样的场景多少回了,每一次她都不敢看,只敢大声呼叫。
隔壁的陈花莲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跑过来“你们俩干仗,别伤了孩子,我先把晓鱼带到我家,冤孽哦!”,说完抱着白晓鱼便走:“不怕啊,姨姨在,到姨姨家里去吃冰糖好不好!”
白国兴脸上被肖慧抓破了很多处,头发也被揪掉了一坨,他气得用力一脚,正中肖慧的腹部,那腹部的旧伤口及内脏像是被轰炸了一番,肖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在白国兴离开时忘记了角落的户口本,肖慧忍着疼痛,拿起户口本带着之前托人开具的证明资料,来到陈花莲家,“莲嫂子,谢谢你,这些年让你见笑了,他就不是人。”
“不哭啊,遇到这么个主,你和孩子真是遭罪啊!你可想好了,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你自己得为了孩子想个出路才是。你若去把户口上了,我看你今晚又得......哎,造孽啊。”
“莲嫂子,没事,我不能让我孩子连个姓名都没有,我就求你一件事,帮我护好她,白国兴对晓鱼从来就是不管,这样也好,所有都让我来受,今晚你就让孩子在你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理会。”
“好吧,老彭最近厂里都加班不回来,不然今晚还能阻止一下;我们毕竟是外人,不方便插手,这些年我们都知道那就是个酒鬼,没有人性,也苦了你啊;哎,放心吧,明天我家磊子就回来了,白天我让磊子带晓鱼,到时候我给你做些饭菜,上一次你就差点没命了,这一次我,要不你也别给孩子上户口了,有好的机会带孩子走吧,他白国兴的德行谁不知,可是谁有管不了啊。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看着陈花莲,肖慧哪里不知这一次是找死呢,可是她真的不愿自己的孩子一辈子无名无性,做个黑户,她无法预见孩子的未来是怎样,但至少她的孩子应该堂堂正正的存在。
“莲嫂子,人各有命,我只是尽当妈的本分,孩子拜托你了。”
肖慧深深鞠躬,转身向派出所奔去。
就这样白晓鱼的名字终于出现在棕红色的本子上,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白晓鱼至今都不知道,当天晚上肖慧遭受了怎样的待遇,总之接下来的很多天里,是磊子哥陪她玩;莲姨家做饭给她吃;爸爸照旧醉醺醺的回来,一脸怨气的出门,无视她的存在;妈妈躺在卧室,说生病了,却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吃药。期间敏姨常来看妈妈,她们一起哭,一起说话,一起谋划着什么。
第七天的时候,那天天气甚好,白国玲途径哥哥家,想着许久未见还是问候一下,只见白晓鱼一个人在门口的地上玩石子。
“请问你是谁?你找谁?”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黑溜溜转动的小不点,似曾相识,她蹲下来摸着她的小手:“你是谁家小孩啊,我路过看看我哥哥!”
“你是看磊子哥吗?他去帮莲姨收摊了,不在家!”
白国玲疑惑不解?这一层就住了哥哥一家和彭来喜一家,难道是?白国玲疑惑也不奇怪,毕竟自从肖慧生产那天起她和母亲就从未来过哥哥家,逢年过节白国兴也从不带上肖慧和孩子去看望刘氏,加上白国玲住在最西面,几年了,若不是这次老同学回来聚会,途径哥哥家,白国玲是不会主动上门探望的。
白国玲有些诧异,看了半天眼前的小不点说:“我是找白国兴、肖慧的。”
“我爸爸不在家,妈妈生病了在床上躺着呢!”那双灵动的眼睛和刚出生一个模子,白国玲蹲下,摸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脏脏的,却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丫头说:“我是你姑姑,我叫白国玲,你可以进去问问你妈妈!”
姑姑?姑姑是什么?白晓鱼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陌生却又熟悉,那时的白晓鱼的人际圈只有爸爸妈妈、敏姨、莲姨、彭叔、磊子哥,她的世界也就从家到妈妈做工的地方。
白国玲推开卧室的门,
“晓鱼,都说了妈妈生病了,你乖,去莲姨家,等妈妈好了再和你玩。”
“妈妈,你醒啦,莲姨给的鸡蛋,我没吃给你留着呢,是有个叫姑姑的找你,我才进来的!”肖慧此时才发现白国玲站在卧室门口,她想起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这是怎么啦?”脸色灰白的肖慧把白国玲惊到了,掀开被子的一瞬间,“白国兴真是太过分了”白国玲心想,肖慧身上的伤口已经溃烂发炎,“怎么不去医院?为什么还捂着伤口?”
“晓鱼你出去,乖,出去,妈妈和姑姑说话。”
白晓鱼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画面,至今她都无法忘怀,因为那也是最后一次看见母亲被伤害的样子。
“你哥的杰作,你们不给孩子上户口,我当母亲的给她上。”白国玲第一次心疼到恨不得抽白国兴。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没想到我哥他,来,我送你去医院。”
出门时晓鱼坐在门槛上,无辜的颜色泛着泪花,白国玲心微微一震,“肖慧,孩子叫什么名字?“
肖慧骄傲的说:”白晓鱼,晓光的晓,鱼儿的鱼。”
“”白晓鱼,真好听!晓鱼,我是你姑姑白国玲,以后我会常来看你好吗?”白国玲摸摸晓鱼的头。
“好!”
多年后白国玲回忆起那一次相见说道:“当时就觉得晓鱼她和我小时候长的真像!但我比她幸运,我有个好父亲,直到父亲离世后,看着我那嗜酒如命,疯癫暴躁的哥哥,还有重男轻女、封建迷信的母亲,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晓鱼让我从新认识了我的家庭,找回了该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