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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交谈的声音远去,路卿也都没有心思听进去。
她目光透过两人穿过窗户,望着外面低垂的太阳。
日出的太阳,温煦明媚。在梦里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了。
她疲倦的闭上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嬷嬷传来晚膳,坐在摇篮外悉心喂路卿入食。小姐醒来,虽然依旧同上午一样安静,但那双神采奕奕的双眸如今木讷无神没有焦距,实在让她放心不下。
“葛将军去歇息吧,守了一个晚上了,明日还有许多应酬,身体要紧。”杜嬷嬷对双目带有血丝的葛青道。
葛青目不转睛的看着靠坐在摇篮里的孩子,这么小团的孩子,如今这副模样,实在叫人揪心得很。
反而道“今晚我来守吧。”
杜嬷嬷叹了口气“那葛将军先用膳吧,现在小姐身体虚弱。若你病了,过了病气给小姐,小姐如今的身子铁定受不住的。”
想到卿卿现在孱弱的模样,葛青点了点头,实在是心里忧思,没有胃口。可一想到孩子身子要紧,他起身去了外面的屋子便着人传膳。
杜嬷嬷给用完膳的路卿擦了脸,轻轻的扶着躺回被窝里,慢慢的摇。
被裹在被褥里的孩子看起来更加娇小。
郡主怀~~孕的时候受了重伤,差点小产,若不是郡主耗尽半身修为,唯一的血脉就留不住了。
孩子出生,郡主油尽灯枯,就走了。当时她就在丞相府,目睹那些被死者留下来的人,痛苦...悔恨...挣扎。
那时候,州长的卧房房门紧闭,正值晚上,整个屋内漆黑一片,连窗户都透不出里面的人影。
像是州长和孩子都要随郡主离开一样。
她们守了一夜,担忧了一整夜,宰相夫人当时闯不进去,害怕州长寻短见,急得直接晕了过去。第二天路家有孩子要入灵脉薄,他们都被叫去了院子外观礼。
回去的时候恰逢和另一队司官打了个照面,只是她们进,司官出。去卧房看,已经房门打开,屋里没有人影,州长带着孩子一起走了。
也或许孩子灵脉入薄后,孩子就随之入了玉池,离开的只是他们夫妻两人。毕竟,这个孩子的出生日,生~~母就死了...
丞相府里也没有一个人看到过才出生的孩子。
如今孩子,她是看见了。
她如愿照顾了郡主的孩子,
许诺带她和孩子去嵊州的那人却不在了
轻轻的摇着摇篮,杜嬷嬷望着里面的孩子目光越来越温柔。
葛青用完膳进来,坐在床边,望着一旁摇篮里沉睡的孩子,神色复杂
“洛儿拼命护下来的孩子,虽不怎么健康,但是活着,已是老天的恩赐了。”
“是啊,虽然看着只有六七个月大小,但是小胳膊小~~腿还是胖胖乎乎的。”杜嬷嬷道“小脑袋也是出奇的机灵呢。”
“我洛儿的孩子,当然机灵!”葛青拍了拍膝盖有些得意,学走路这么快,他就教了几句,就会说话,据说还说得很好。加上天赋又好,他的卿卿,今后一定要许一个比他爹还要出息的男儿!
“对了,葛将军,在今日有人看见了路家两个孩子,两人寻着理由在漾山打听州长的孩子。”杜嬷嬷忽然想道。
“这事我也知道,这是昭国路家的事情,我可管不了!哼!倒是路邺那小子,当初说的比唱的好听,如今路家来的人可不少。”
他冷笑,习惯要拍桌子,目及摇篮里熟睡的孩子,高高抬起的手,轻轻放下,心里更是气闷得很。
“啊我说,这个可不是我小气。洛儿出事就是路家家风问题,那个丞相府就是龙潭虎穴,住着都是些牛鬼蛇神。若不是路家人天xing冷血,那些手段也不敢直接伸到我洛儿头上。”若不是他们的次次视而不见,也不会让洛儿最后油尽灯枯而死。
他烦躁的搓了搓头发“哼,那臭小子聪明,先发落了路家一通人......臭丫头也傻啊,都那个节骨眼了还逞强,臭丫头就那么走了,也敢狠心得”他嘶哑的声音低哑。
“放心得下......葛家就我一人。”葛青单手扶额,鬓间半截白发滑落手腕边。
“将军......”杜嬷嬷红着眼唤他。
他摇了摇头,看向摇篮里的孩子,他葛青坚强得很。
“现在好了,我家卿卿还在,完完整整的,在我跟前。”他目撑狠戾,低声道“那个杂碎若再伤我葛家孩儿,老子拼死也要将他捏个粉碎!”
杜嬷嬷倒了杯茶,让葛青一饮而尽。这些事情,她是亲眼所见的,郡主那时候的辛楚,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路家百年世家的家族之争,残酷直追争夺皇位,身处中心的郡主,更是四面楚歌,在各有心思的路家,没有人愿意伸手帮忙。
任由才二十八的郡主娇花凋零。
“州长此番让他们来,只是让他们为小姐正名的,郡主当时的身子,几国有名气的灵医都来看过,是一尸两命的结果。小姐一出生就入了玉池,外面风言风语多得很。”杜嬷嬷道
“州长身份特殊,对郡主情深义重不愿再娶,若是孩子真的出了事情,这州长的位置,许多人都有机会来觊觎了。”可想而知,孩子被多少人盯着。
当时许多人都说,送入玉池的孩子,是个死胎。甚至联合了灵脉司一个手握重权的司官作证。
如今孩子安然无恙,是该让他们来高兴高兴了。
“呸,那些个王八羔子。这州长的位置,谁给他们的狗胆子肖想!”葛青气愤。
“那时候将军痛失爱~~女,许多传言,将军都让人给你挡去了......”如此良苦用心,杜嬷嬷是第一次体会到爱屋及乌的意思。
“奴婢知晓你对路家痛恨,恐你和州长生了嫌隙,才多了嘴。”
“知道了知道了。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葛青罢了罢手。路邺是如何对他的,他都感受得到。他对路家那几个人的恩怨,也没有蠢到上升到家族所有人身上,何况是那臭小子。
只是路家人,长得不讨喜罢了!
成峰走了进来,在葛青耳边低语,慢慢的葛青缓和的脸色开始下沉,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开。
成峰出去后,他对杜嬷嬷道,目光看向摇篮里的孩子“哪两个孩子找来了,倒是敢!”
“路启阳和玉娆?”葛青点了点头
“竟然...”杜嬷嬷也看向孩子“是来看孩子的吧。”
“如今路家在昭国如日中天,家族明争暗斗,我知道他们此行的意图。”葛青道。
“路华文没有子嗣还未找到,找回来也是个女儿。长子不知所踪,继承不了路家家主的位置,便将目光放在了嫡幼子身上,只是怕要让他们失望了。我家洛儿的孩子是个女儿。”况且,即便是个儿子,路邺那小子不屑那路家家主之位。
路邺对路家的愤恨,一直以来都是坦坦荡荡的、毫不忌讳的暴露在世人眼中。
葛洛之去世,孩子入玉池,路邺再未去过昭国,即便母亲六十大寿,不仅没有回去,连派人问候也没有。当时宰相夫人在门外苦苦等待的样子,成了昭国一件饭后闲谈之事。
葛洛之是在昭国去世的,孩子入了玉池后,路邺就将葛洛之带回了大安国涿州。
灵柩在涿州州府停了九天,葛青再见女儿时,悲痛交加,愤恨下将路邺打个半死。直到他要运走灵柩时,路邺才有了反应,却未还手,只是死死地抱住灵柩,已经元婴的他将所有灵力都压在了灵柩之上,人与灵柩如座山,死死压在地上。
葛青修为只是金丹,分不开路邺又搬不动灵柩,实在耐路邺不何,只有抓起帘子,以灵灌注,帘子像鞭子一般,打得路邺身上血肉模糊。
那时在场的人后来都说,那是这辈子见过路邺最狼狈的一次,无论心神无论身形,都是狼狈不堪,失魂落魄。和那个惊才绝艳,年纪轻轻就被大安国破例封为异国州长和怅沉门路首座的天才男人,如同两人。
灵柩后来下葬后,路邺就在州府闭门不出,只有源源不断的折子送进屋子里,隔天就送出来。葛青在门外谩骂踢打破坏,甚是用了无数灵符,灵器,也没能破了禁制入门而进。
这样闹腾一个多月,葛青心里的气愤记恨也被打散了,回了偌大的将军府,一个人每日对着葛洛之的灵位醉酒痛苦。
直到两个月前,路邺才打开了房门,亲自去葛青府上负荆请罪,在将军呆了两个月。连奏折都是送去将军府处理的,再出来后,两人已经和好如初。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的。
或许是葛洛之的死对路邺的打击太大,没人知道路邺的孩子是男是女,在昭国还是涿州,反正路邺是一次都没有提及过那个刚出生就进了玉池的孩子。
即便葛青,也是孩子从玉池后回来后,才第一次听到路邺提及孩子。
“走了......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孩儿”
杜嬷嬷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出去后,收回目光看着熟睡的孩子。
路启阳是州长五弟的大儿子,家中排行第五的五少爷。而玉娆是州长大姐的独女。这两支路家人,在郡主去路家那段时间都不在路家。
葛青伟岸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他撑在被影壁遮挡的拱门边,稀疏零落的竹叶剪影落在他的背上,为百姓挡过无数血雨风霜的后背,已经微微弯曲。他摸出怀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撮细细软软的软发。
将盒子和被红绳绑起来的短发紧紧贴在胸前,葛青痛苦的将额头贴在雪白的院墙之上。
泪水晕湿斑驳的脸颊,胸口的疼痛如同一座巨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痛苦的张大嘴巴,无声痛苦。
洛儿,不久就是你~~娘~~亲的忌日啊......我怎么有脸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