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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恹刚到公司，老赵就找了过来。
“徒弟，老徐跟我说，你接下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那起案子啦？”
唐恹脱下外套披在椅子后面，转过身来无奈的看着老赵。老赵明年就50岁了，虽然脱发、啤酒肚等中年大叔的标配，他一样没逃的了，但精神头还很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虽然笑起来会挤出一脸褶子，却让人看着就觉得亲近和安心。
虽然整天调侃他，但其实唐恹还在攻读法学硕士的时候，就很崇拜老赵。老赵一直关注社会上的弱势群体，他免费帮民工兄弟打官司，为单亲妈妈争取利益，他甚至不惜自掏腰包，坚持为社会底层发声。这样的老赵自然希望徒弟像他一样，为社会公众服务，关注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
其实一直以来，唐恹都以老赵作为自己的榜样和目标，要不是因为五年前的那起案子...
唐恹叹了口气，她走到门口吩咐小禹为自己泡一杯加浓的咖啡，转身对老赵说：
“师傅，我好多年不打刑事案了。”
“上次寻衅滋事那个案子，你不是做的很好么。你要拿自己没实力这种话来搪塞，可没人会相信。再说了，你在徐老面前都已经应承了，总不会要反悔吧。”老赵心里十拿九稳。
“我都怀疑，是你们两个联合给我下的套！”
“你妈给你订的相亲地址，我怎么会知道呢...”话一出口，老赵就感觉自己露了馅。
唐恹皱着眉头思索，昨天好像没跟徐老说过自己在相亲...
“唉哟，看我这记性，一会儿马上有个客人要来找我。”
老赵见势不妙，赶紧找借口溜出了唐恹的办公室。
*
唐恹坐回到椅子上，向后一靠，长叹出一口气，案子看来是推不掉了。
小禹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咖啡的香气勾着唐恹，一口咖啡顺着咽喉落腹，这才感觉大脑开始运作起来。
这起案件的被告是一名女性，名叫杨婕，32岁。死者是她的丈夫。杨婕的父母几年前先后过世了，除了5岁大的女儿，就只有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
既然推不掉，也只能抓紧去办。唐恹让小禹向法律援助中心了解清楚案件的侦察机关，并准备好递交的资料。
*
市医大附属医院的一楼圆形大厅，邢恩和麦克正坐在被绿植围绕的咖啡吧里，邢恩将一杯摩卡递给麦克，自己拿起另一杯拿铁咖啡。
“她怎么样？”邢恩开口问道。
“很漂亮！”麦克故意打趣道。
“去你的，你知道我问的什么。”
邢恩神情严肃，麦克只好打消继续开玩笑的念头。
“还不能确定，她很防备，几乎没有谈到自己的事情。”
邢恩的眉头皱了起来，唐恹小时候住在隔壁，两家大人的关系很好。唐恹从小就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连跳2级，和自己上的同一所重点高中。她聪明又漂亮，只是不爱说话，总是自己独来独往，再加上又比自己小两届，他原本和唐恹并没有什么交集。
清楚记得是自己离开家上大学的第二年。高中同学打来电话告诉他母校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高三班的一位男同学从教学楼的顶层跳了下来。
也是那年暑假，他回到家里，母亲告诉他，唐恹生病了，没有参加高考，休学在家里养病。那个夏天，好几个晚上，他都能听到唐恹半夜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唐恹被送去疗养院的前一天，他曾经去看过她，被打了镇定剂的唐恹在床上蜷缩着，睁着眼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灵气。
那个总是拿年纪第一的女孩儿，居然在高考前夕，精神失常了。
很多年以后，他听说唐恹也来到了这座城市，还当上了律师。因为两家大人的关系，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多了起来。唐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生过病的样子。
可是唐妈妈却放不下心。不久之前，因为换上了唐恹之前的手机号码，唐妈妈意外发现一条私人医院的就诊预约确认短信，预约人是唐恹，预约的科室，居然是精神卫生科。
唐恹对于以前的事情一直很敏感，唐妈妈不敢轻易的提起，只好拜托同在一座城市的邢恩帮忙注意一下唐恹的情况。
“唐恹第一次发病的诱因，是因为你之前提到过的男同学跳楼的事件嘛？那个男生后来怎么样了？”麦克的声音把邢恩带回到现实。
“那个男生是唐恹的同班同学，名字好像叫凌吧...”
高中的时候，邢恩在学校撞见过几次，唐恹和一个男生单独在一起。也许就是因为她平时都独来独往吧，难得看到唐恹和别人待在一起，邢恩还特别注意了一下。后来假期回家的时候，也经常碰见同一个男孩儿来找唐恹，男孩长的干干净净的，就是头发比别人都长些，还老是遮着眼睛，总是背着个吉他，脖子上挂着一副大大的耳机。
“凌是夜里从教学楼跳下来的，摔在花坛里，第二天早上5点多被学校的保安发现，当时就没有生命体征了。是不是诱因，我不敢说。但是唐恹的病确实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怎么说？”麦克继续追问道。
“我也是听我妈说的。凌过世2周以后，唐恹突然像没事了一样，照常的去学校上课。但是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却发现，唐恹举止怪异，眼神好像着了魔。她总是对着空气说话，就好像凌还活着一样。这件事情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唐妈妈只好把很快就要参加高考的唐恹带回了家。
唐恹坚持说自己能看见凌，他就在她的面前，陪她一起上学，还弹吉他给她听。本来以为她只是太伤心，时间一久就会好起来，她却疯的越来越厉害...”
麦克完全不能将那天见到的人和邢恩口中的唐恹联系到一起，那天和他坐在一起聊天的唐恹，思路明捷、逻辑清晰、理性又克制，完全想象不到她完全失控的样子。
“唐恹的家族里，好像还有另一个人也得过精神疾病，最终跳海自杀了。不过这些，也都是我从老妈口中得知的，她还说过唐恹很小的时候，也遭受过精神创伤，只是后来失忆了。”
“如果你后面说的是真实的，那很有可能，唐恹小时候的创伤埋下了因，再一次遭受创伤时，果就显现了。弗洛伊德的精神理论，提到过一个人人格的形成，一般在5-6岁以前，婴幼儿时期发生的情感缺失和心理变化往往会伴随人的一生。即使记忆消失了，潜意识依然存在。但是唐恹的情况，我不能那么快的下结论。”麦克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的香气混合着巧克力的甜味，糖分是大脑最好的养分。
“原本我和唐恹不熟悉的时候，我总以为她冷漠傲慢。慢慢熟悉了以后，才发现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儿，只是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我真心希望能帮助她。”邢恩态度真诚的看着麦克。
“说实话，我对你说过的关于唐恹和那个男孩儿的故事很感兴趣...我对唐恹本人也感兴趣。不过我还得多了解她一点，才能给出进一步的判断。”麦克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别再散发魅力了啊，麦医生，我是个女生都要被你迷倒了。”邢恩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