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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火烧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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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一日,日暮时分,众人散去,方捕头亲自护送萧青梧等人回府,特地留了两个捕役守在萧家老宅外,然后领着人回衙门复命去了。

    萧瑞的计划落空,思来想去让管家准备了银钱,也跟着去了衙门。

    萧家老宅,萧青梧将所有仆役召集在院中,仆役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可怜姑娘想要做什么。

    “打开。”

    阿惢和阿牧分别打开各自捧着的木匣子,里面分别放置了放良书和金铤。

    仆役们面露讶然。

    萧青梧道:“这些年诸位辛苦了,如今爹娘去了,我尚未及笄、青和年幼,我二人无力支撑起萧家,故而早早准备了这些,希望日后你们都能有个好前程。”

    愣了半晌,仆役们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难掩激动之色,拿了放良书和金铤同萧青梧告谢后,一个个散去。

    偌大的院子里瞬间空荡荡的,只剩下老管家萧忠一家人不肯离去,他哽咽道:“大小姐,您日后怎么办?”

    日后?萧青梧之前倒是安排好了日后,可是听了萧瑞一番话,她也不知道了。

    屋内的萧青和听了这话,他从榻上爬了起来,推开门,额头缠着厚厚的白布,眸中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忠叔,您放心,日后我们会去京城。我要考进士,让姐姐风风光光嫁出去。”

    萧忠老泪纵横,他在萧府呆了二十几年,看着大小姐和小少爷长大,早已经将他们当成了自家孙子、孙女,自然是心疼得紧。

    他忙道:“小姐、少爷,老奴愿意陪着您一同去。”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萧青和犹豫不定,朝萧青梧投入询问的目光。不想萧青梧却陷入了沉思,幼弟天资聪颖,却十分贪玩,今日能够说出这番话,她怎么能不感动?

    弟弟一夕之间长大了,她还要继续沉沦下去吗?

    不行,她是长姐,她要成为弟弟的依靠,日后才有脸面去九泉之下见双亲。

    想明白一切,萧青梧释然了,她让阿惢拿出几个荷包分给萧忠一家人,他们正要推迟,却听她说道:“忠叔,我知道您忠心,可上京之路遥远,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她清了清嗓子,道:“不如守在这扬州城里,等青和高中归来。”

    萧忠也明白萧青梧的话有道理,可还是舍不得他们,好久以后,他被两个儿子扶着离开了效忠大半生的宅院。

    谴退仆役,萧青梧郑重地问:“青和,你真得想要参加科考?”

    萧青和点点头:“姐姐,爹娘走了,还有我在,日后我一定会拼死护你周全,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当看见萧青梧流出血泪时,他就下定了决心。

    萧青梧鼻子发酸,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是长姐,她要坚强。

    许久,她才开口道:“好,那我就陪你去京城闯一闯。”

    姐弟二人眼底只剩下彼此,日后就真得只剩下他们相依为命了。

    忽然,阿牧道:“大小姐,二老爷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青梧原本打算安顿好老宅一切事宜,明日启程上京,如今看来要提前了,她想了想,道:“阿牧,你带着阿惢、青和去找城北的曹老大,让他立刻安排出船。”

    “姐姐,你呢?”萧青和担忧道,“萧瑞不会放过你的。”

    萧青梧轻拍了他肩头,血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早已经准备好公验,但是曹老大准备发船还需一段时间,我必须留下,以防萧瑞赶到。”

    萧青和面色惨白:“姐姐,你说过要同我一起上京的。”

    “你先别急。”萧青梧继续说道,“我有法子摆脱萧瑞,我骑惊风走官道,咱们在山阳汇合。”

    语气颇为轻松:“保不准,我会在你们前头赶到。”

    萧青和不放心,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留下来只会拖累萧青梧,也不再坚持。

    “大小姐,让我留下来吧!”阿惢急红了眼,她自小跟在萧青梧身边,俩人更是情同姐妹。萧青梧早早给了她放良书,但是她不愿意离开。

    “傻丫头,你身系萧家所有家财,难道还想跟着我去冒险吗?”得了爹娘遭难的消息,萧青梧偷偷将家中大量银钱存入柜坊中,出人意料地将凭帖交给了阿惢。

    阿惢顿时清醒过来,萧青梧正是相信自己,才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不能让小姐失望。

    三人打了火把,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衙门后院,听了来龙去脉,萧瑞差点吐血而亡,原来萧青梧将萧府中值钱的大摆件全部给了钱礼,还给了几间江都县最繁华街道上的铺子,难怪他如此好心。

    “萧二爷,你可没你家侄女出手大方,要不然……”长得跟泡发馒头似的钱礼,细长的小眼睛嫌弃地瞥了眼案桌上的木匣子,木匣子里整整齐齐码放了十块金锭。

    狗东西两边押宝,从萧青梧那捞一笔,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幸亏自己留了后手。心里骂过瘾了,萧瑞才说道:“钱大人,事成之后,您随意挑。”

    “好好好。”钱礼笑得脸颊肥肉乱颤,看到萧青梧出手阔绰,他就后悔没多要些,现在冒出个萧瑞,他自然要加把劲多捞些好处。

    合上匣子,他凑近了些:“前些日子,萧青梧来衙门送地契时,顺便办了一些公文,有放良书,还有去京城的过所。我随口问了问,说是去京城寻司徒家。”

    “呵呵,司徒家都想要退婚了,她真是够蠢的……”话说一半,萧瑞顿时僵住,司徒家去不成,萧青梧她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啊!

    他忙看向钱礼,“大人何不早些说,若真让那个小丫头跑了,那该如何是好?”

    钱礼捋了捋嘴角两撇胡子,绿豆大的眼睛里透着得意:“萧青梧不相信你这个二叔,却十分相信我这个父母官呢!”

    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还父母官,萧瑞暗自骂了一句,拱手道:“大人英明。”

    萧青梧比狐狸还要狡诈,虽然自己有准备,不过他还是不放心。

    想到这,萧瑞愈发坐不住了:“钱大人,虽说这鸭子已经到手,我看只有吃到嘴里,咽下去才是最为稳妥,不如咱们现在就去。”

    “也好。”钱礼看了眼穿着皂衣的方捕头,吩咐道,“你们几个换上常服,陪着萧二老爷再去一趟。”

    他本可以坐享其成,不过萧瑞也不好东西,还是派人看着才安心些。

    萧瑞自然明白钱礼的想法,他看破不说破,嘴上还连声道谢。

    天黑时分,萧瑞一行人赶到萧家老宅,两个捕役不知躲到哪偷懒去了,亮堂堂的老宅静悄悄的,显得格外诡异,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自觉加快脚步。

    刚走到正堂,就看见穿着胡服的萧青梧,他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来得及时,要不然真让这个贱人跑了。

    “侄女,我劝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要不然……”

    “杀了我吗?”萧青梧反问。

    萧瑞冷笑:“你毕竟是我侄女,只不过……”视线慢慢转向隐在暗处的几人。

    萧青梧看见了方捕头他们,冷淡的神情太出乎萧瑞意料。她知道自己和钱礼合作了,为何不惊慌?萧瑞揣摩不透,难道萧青梧还有其他靠山吗?

    忽然,萧青梧笑眼弯弯地看向他:“二叔,你没闻到什么吗?”

    听罢,萧瑞忙查看四周,四处皆设庭燎,照得庭院恍如白日,地砖湿漉漉的,闻着竟然还有一股酒香,心头顿时一沉。

    他一回头就看见萧青梧手里举着火把,阴恻恻地看着自己:“二叔,咱们萧家清酒驰名天下,你竟然闻不出来,实在是可惜了。”

    萧瑞浑身绷紧:“你想要做什么?”

    萧青梧轻声道:“我既然守不住爹娘留下的财产,那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你这样的无耻小人,倒不如一把火给烧了。”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萧瑞愤怒道,“萧家经历几代人打拼,好不容易挣下这么一大份家业,你竟然想就这样毁了。”

    萧青梧讥笑道:“二叔,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忘记这份家财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顿了顿,瞥了眼面色涨红的萧瑞,她才继续道:“当初祖父挣下的不过五间铺子,你要了四间去。我爹娘靠着最破的萧家酒馆慢慢发家,这才慢慢扩建老宅。他们尸骨未寒,你就跑来争夺财产,果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庭院内立着的萧瑞气得浑身颤抖,却一个字都没法反驳,因为这一切都是真得,只是知晓此事的人大多三缄其口,没想到萧青梧会当众打脸。

    他冲身后发愣的仆役吼道:“快点上去,捉住这个疯子。”

    话音未落,仆奴役们立刻回过神来,刚冲上前几步,萧青梧出声阻拦道:“我劝你们不要过来,我不仅倒了清酒,还倒了火油。反正我是不想活了,只是不想伤及无辜。”

    仆役们立在原地,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他们也不想白白送命。

    萧瑞气血上涌,右手托着后颈,一句话都骂不出声。

    方捕头凑上前,压低了嗓音:“萧二老爷,咱们是求财的,若是真闹出人命,那就麻烦了。咱们先撤,等问过大人再看看怎么办吧?”

    萧瑞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是他也不敢冒险,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他却知道宅子里藏了多少好东西。

    狠狠瞪了眼萧青梧,他不甘不愿出了宅子,临走前还特地留了十几个仆役将宅子各个出口团团围住。

    院子再次安静下来,萧青梧朝着案桌上两块牌位郑重叩拜三次,神情复杂地看着屋子里的物件,她只觉口中干涩无比,语气里充满了愧疚:“爹娘,女儿不孝,唯有烧了老宅,才能断了萧瑞的念想。不过请二老放心,我相信青和总有一日会高中归来,重建萧家老宅。”

    “砰”城北的漆黑空中划过一抹光亮,萧青梧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青和他们安全出城了,接下来就看自己的了。”

    萧青梧小心翼翼包好爹娘的牌位,塞了几件贴身衣物,悄悄牵来惊风。回眸望了眼萧家老宅,一扬手,火把落在火油上,“刺啦”一声响,火势蔓延很快,片刻便吞没了正堂。

    她大声喊道:“不好了,着火了。”

    守着外面的仆役赶紧冲进来扑火,十几人乱成一团,有打水的,有找木桶的,还有去衙门寻人的,有个机灵的直接去找萧瑞了。

    火光中,马声嘶鸣,疾驰而过,还没等仆役们反应过来,萧青梧双腿加紧马腹,大喝一声:“驾!!!”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跑出巷子,萧青梧忽然勒住缰绳,望着滔天的火光,想起往日里得一幕幕,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直往外流。

    “何人?”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呵斥声。

    萧青梧胡乱抹了把脸,余光瞥见一抹青色的背影,他稳稳坐在一匹枣红马,右手按在腰间斜跨的横刀上,难道被巡城士兵发现了?

    想到这,萧青梧立刻打马疾驰而过,男人反应速度更快,他双腿夹着马腹,迅速拔出横刀,拦在了前方。

    如果继续跑下去,萧青梧就会被直接劈成两半,暗自骂了一句,她松开缰绳,狼狈地滚落在地。剧烈的冲击力疼得她皱起了眉头。

    男人翻身下马,横刀“唰”的一下架在她脖颈上。萧青梧紧闭着眼睛,期待横刀锋利些,让自己死个痛快。片刻后,耳边传来一道困惑的声音:“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