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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着宁氏做戏,林紫苏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萧祁的身边,微微扭头斜眼看了一眼萧祁,满眼都是嘲讽。
萧祁微微侧身挡在她身前,沉声道:“依臣看,只怕靖王妃是受了惊吓了,既然与林御医有关,还是让林御医先行离去的好。”
靖王点头,正待说话就见宁氏猛然起身,扑倒在了靖王脚边。
“王爷,王爷……这宫中大小事务有皇后娘娘主持,妾既然有了身孕,怕也不能帮着皇后娘娘分忧,反而让她操心……”她说着抬头,满脸的泪痕,“不如让臣妾回王府养胎吧!”
靖王皱眉,宁氏哭泣了片刻又道:“反正后宫各项事宜有皇后娘娘在,定然是乱不了的……”
“你……”靖王看向宁氏,目光中一片森然。宁氏心中一紧,却咬牙不肯松口。两人僵持片刻,靖王这才看向一旁的宫女:“你们都是死人吗?明知道王妃有孕,还任由她这般跪坐在地上!”
一群宫女这才连忙过去扶起了宁氏,靖王回头看向一旁的萧祁和林紫苏,这两人神色倒是没有多少波澜。
“林御医这些日子在宫中也是受累了,如今那几位受伤的御医逐渐好转,之前执勤的几位御医正好轮流歇息。”靖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靖王妃还是要留在宫中的。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委屈了林紫苏暂避锋芒。
林紫苏倒是没有觉得委屈,此时屈膝行礼,谢了靖王,这才道:“臣告退。”
萧祁跟着她转身出去,屋中顿时一片寂静。靖王挥手示意那些宫女、内侍都退下,一双眼睛这才盯住了宁氏。
“你这般做戏,又是为了哪般?”
宁氏拿着帕子细细擦了脸上的泪痕,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靖王,无辜道:“王爷何出此言,寻个借口把林紫苏赶出宫,不是你的意思吗?妾不过是照着王爷的意思去做事而已,怎么如今王爷又问起臣妾是为了什么呢?”
她说着在靖王的注视下后退了两步,一手落在了小腹上,“借着这个机会发作,不是很好?”
“我要的是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出宫避开危险,而不是这般被你污蔑了出宫。”靖王深吸了一口气,“你这般做戏,岂不是辱了她的名声?”
“妾愚钝,没有想过这么多。”宁氏说,“哎呀,如今这般一想,怕是林姑娘就不好再入宫了呢!毕竟,如今就对我腹中孩子心怀不轨,若是再入宫,只怕我家中人也该担心了呢。”
她这般模样彻底惹怒了靖王,然而靖王毕竟不是易怒之人,只冷冷看着宁氏。
宁氏心中莫名一虚,转而又色厉内荏道:“王爷既然已经看穿了,我就直接说吧。日后你可以有无数女人,我也会帮你照看那些妾室、庶子庶女,然而,林紫苏除外!”
她越说神色越发的冰冷,心虚的感觉褪去,认真看向靖王。
“如今宫中是何等情势,王爷又是如何的处境,只怕我不说殿下也是明白的。更何况,满京城的权贵谁人不知道萧祁在这次事情中帮了你大忙。若是你坐上了那龙椅就跟萧祁抢女人,又让世人如何评价?”
见靖王眼神微弱,她知道自己说中了靖王的心思,心中一沉又道:“王爷可不要忘记了,如今那林紫苏可是萧祁的未婚妻。”
“他们两人并未交换更贴、定下婚约!”
“王爷莫要自欺欺人了,他们两人未曾交换更贴,只是因为林紫苏尚在孝中。你是没有看到林紫苏手腕上的玉镯还是如何?那可是萧夫人带在手中大半辈子的东西,若不是真认定了这个儿媳妇,她如何会把玉镯送给林紫苏?!”
宁氏冷笑着看着靖王,“王爷,我今日就把这话放下了。以后满皇宫你尽可以填满美貌的女子,然而她林紫苏想要入宫,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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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芜殿远远落在了身后,林紫苏呼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雾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看了一眼担忧的萧祁,这才开口道:“你不必担心,我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我却不曾护着你。”萧祁有些懊恼,而林紫苏闻声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要看如何看了,这皇宫如今就是个是非圈,能早早离开这里,才是真的护着我呢。”
“这般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靖王妃呢。”若不是宁氏这般一番闹腾,最后又以退为进逼迫靖王把她赶出宫,只怕她还要在这宫中熬上一些日子。
萧祁闻言眉头微皱,“靖王妃……你还是远着些的好。她如今有孕,万一腹中的胎儿出了什么差池,只怕会故意攀咬上你。”
“所以,你才匆匆赶来绿芜殿?”
被点破了心思的萧祁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我送你出宫。”
“你关心我,直说就是了,难不成我还会笑话你?”林紫苏说着唇角就带上了笑意,说话间就看到刘多渠带着张喆匆匆赶过来,几人略微停下说了两句,刘多渠他们就匆匆敢往绿芜殿了。
林紫苏转身看了片刻,这才转身道:“走吧。”
她入宫之时就没带什么东西,出宫自然也不过是把一些琐碎的事物收拾了一下,并未耽搁多久时辰。萧祁一路送她出宫还不放心,直接把她送到了林宅,看着宅子中虽然主子几日未曾回家,却依然条理井然,这才放下心来。
他喝过一杯热茶,就起身道:“你且好好休息吧,不要误了饭点。宫中的事情,有我在定然不会污了你的名声。”
一个靖王妃而已,还不是皇后呢,难不成还真任由她这般造作,欺负他的未婚妻不成?
林紫苏笑着应了,出宫完全放松下来之后,她这会儿就有些迷迷糊糊了。送了萧祁离去,回头一进卧室就见玉叶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妥妥当当,床上还特意拿汤婆子暖过,躺进去她就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玉叶笑着给她盖好被子,道:“姑娘放心休息,等用晚膳的时候,奴婢会叫醒姑娘的。”
林紫苏打了个呵欠,扭动了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就陷入了黑甜梦乡之中。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外面天色全暗,林紫苏才被玉叶给轻声叫醒了。她依然有些迷迷糊糊,有着玉叶和玉尧两个人拿着温热的帕子给她净脸,又换上了衣衫,最后喝了一口温茶漱口,站起身时才觉得精神了些。
“什么时辰了?”冬日里面天黑的早,此时外面一片漆黑,却也不好猜测时辰。
玉尧笑着应了一声,林紫苏心中盘算了下,大约就是晚上七点多的时间,也就不以为意。这般放松自如得睡了一觉,这会儿她只觉得神清气爽,晚上的饭难得回了一碗,倒是让几个丫鬟跟着心疼,只想着自家姑娘在宫里定然是没有吃好、睡好。
吃了晚饭,林紫苏却是正经醒了过来,再无半分睡意。她在屋中缓缓走动着消食——玉尧几人都拦着不让她出去,夜里外面也确实冷。走了一会儿,身上略微出了一层薄汗,她这才让人抬水进来,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就在碧纱橱里让玉枝给她烘头发,她则拿着一本游记缓缓看着。
在宫里,她说要谢谢宁氏并非是刻意嘲讽,而是真心实意的。虽然宁氏的做法和初衷她并不喜欢,然而这个结果却是让她格外惊喜。她早已经厌倦了宫里那一套,也知道只怕皇后和靖王是不会让皇上好好醒过来,活下去的。
在宫里待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被牵扯其中。如今早早的离开皇宫,那之后宫里出任何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更何况,靖王妃有孕是真的。林紫苏与靖王有前由也是真的。瓜田李下的事情,一旦宁氏这一胎有了任何问题,那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反过来以宁氏的心理来推测,那就是她为了这一胎,宁愿得罪她、得罪萧祁,甚至得罪自己的夫婿,未来的皇上,也要以防万一。她是什么样的为人,宁氏又不知道,只能够小心为上了。
更何况,人心总归是会变的,小心些也是好的。
这就跟她不愿意给宁氏开方一个道理。
如今既然出了御医院,那她就还只是一个挂名的御医。之后再有事情,她无论如何都要推脱不再入宫才是。等到事了,靖王登基,她就可以跟萧祁一同回蕲州了。
至于琉国那边,怕是还要多留一些时日才好。毕竟如今朝廷混乱,此时封闭消息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放琉国使节团回去?
这样就与他们入京时不同了,当时虽然走得慢,然而满心思都在琉国使节团上,纵然是游山玩水也少了些兴致。如今回去,她自然是要好好想想路线,再多看看这大好的河山才是。
林紫苏翻着游记,偶尔还拿出地图对照一下上面的路线,不知不觉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玉尧悄悄在炭盆里面添了些炭火,又给林紫苏换了安神的茶,这才低声道:“姑娘,该休息了。”
林紫苏微微回神,把手中看了一半的游记放下,这游记倒是有趣,不止是讲述一些山河风景,还讲了不少地方上的诡异传说。她这才看得入神,忘记了时间。起身略微活动了下腿脚,摸了摸已经干透了的头发,林紫苏这才道:“是该睡了,夜里也不用守着,倒是清闲了不少,我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第二日一早,萧夫人就带着一大堆的东西上门来了。林紫苏知道她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亲自把人给迎了进来,道:“原本该是晚辈去府上拜年的……”
只是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宫中,自然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可劳烦长辈先来,总归是不好的。
萧夫人笑着拉着她的手进了屋,仔仔细细看了片刻才道:“瘦了!”她拉着林紫苏坐下,这才道:“这几日里面,简直是度日如年一般。若不是阿祁还能够不是往家中传个信儿,我怕是要担心死了。昨夜听闻你出宫回来,我就想过来看看了。不过想着你定然是累了,这才今日一早过来。”
她眼神中的担忧丝毫不作假,林紫苏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如今被萧夫人拉着手,她只得低声道:“劳得夫人和侯爷担心了。我也未曾想到,竟然会在除夕夜出了这般的事情……”
想起宫里变化莫测的情势,还有那死里逃生的一碗乌鸡汤,林紫苏也觉得心有余悸。若不是她多了些心思,若不是她察觉了那鸡汤的一点异样,只怕此时早已经不知道被丢弃到那个乱葬岗中了。
萧夫人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许久才道:“出来了也好,那皇宫之中本就是是非之地,不是你老老实实就能够避开的。你越是踏实做事,说不得旁人就越发觉得你好欺负。”
她看着林紫苏神色,见她平静如常,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宫中的事情,萧祁回去都已经说了。她自然是明白靖王妃为何要这般对待林紫苏的,也怕林紫苏心中委屈,这才一大早过来安抚她。如今见她不像是委屈的模样,似乎心情还不错,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她本就是女人,也懂得女人。
正是因为完全放下了,毫不在意,所以林紫苏才会如此对待。
萧夫人留下用了午饭,这才起身离去。林紫苏感受到她的关心,倒是丝毫不觉得厌倦,萧夫人问什么她都细细回答了,最后自然是应了第二日去宁安侯府的邀请。
送走了萧夫人,她这才揉了揉脑袋,道:“这几天我不在家,该准备的年礼都准备好了吗?”
“有些已经送了过去,例如乔大人、李老爷、刘院判、张公子之类的人家都不曾耽搁。余下宁安侯府和谭夫人处,都还未曾送。”这两家与林紫苏亲近,又都是长辈,林紫苏不亲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东西可都准备好了?”林紫苏问道,玉尧连忙拿出了礼单,“姑娘看看可还要添减什么东西吗?”
这都是年前就准备好的,林紫苏此时细细看了,又添减了几样东西,这才道:“准备好,明日随我去一趟宁安侯府。至于谭夫人处,明日与萧夫人说了看她的意思吧。”
谭夫人身份隐秘得紧,纵然是跟着一起回京了,也没有住在宁安侯府。她一个人深居简出的,林紫苏如今却是有不少人看顾,她只怕自己贸然上门,反而给谭夫人带来麻烦。
玉尧都一一应了,林紫苏这会儿困劲儿也过了,略微想了想突然道:“这几日我不在,家中内外都是谁管事,可有出什么意外?”
玉尧愣了下,然后摇头道:“并未出什么意外,只是有几家送来了年礼,之前说的几家都有送过来,余下还有几家我不敢擅自做主,就先留了下来,礼单一应都收着呢。余下,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这么说,家中内外都是你管着了?”林紫苏扬眉,看了看玉尧。不过是一年多的功夫,当初被指派到她身边时还有些怯懦的玉尧,如今竟然能够管起林宅上下了,倒是让她很是欣慰。
玉尧连忙摇头,道:“玉叶和玉枝也帮了我不少忙,更何况,外院还有黎护卫他们呢,倒是不用我操心什么,门户自然看得严谨。”她倒是不居功,林紫苏笑了笑道:“你们都辛苦了,原本除夕夜就该发的赏钱今日补上,每个人加发两个月的月前。你加三个月的月前,另外我记得之前还打了几个镯子,你拿去与玉叶和玉枝一同分了,拿着玩吧。”
比不上那些大户,林紫苏拿来赏人的镯子都是银的,不过分量倒是很足,每个都足足有三四两,很是实惠的。
玉尧笑着应了,给林紫苏递了茶水,才低声道:“姑娘看着,似乎心情不错?”
“过年嘛,总该抛开那些污糟事才好。”既然从宫里出来了,林紫苏自然懒得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这日下午她也不得闲,旁人自然不会关心她一个小小的医女是否从宫里回来,然而留心的人自然会知道的。
下午先是刘多渠和张喆家中来了人,刘多渠来的是他的一个儿媳妇,张喆一人入京,得照顾租赁了一个小院子,身边只有两个小厮,其中一个厚着脸皮,仗着自家主人是林紫苏的同乡也一同过来了。
这两家自然是关心宫中的人,林紫苏挑拣着把宫里的情形说了,最后道:“不过是累了些,如今情况好转,之后几位前辈应当也会轮流休息的。”
另外几家的人与她不相熟,这话林紫苏自然知道他们会传出去也不在意。反正当时靖王是这般说的,若是他做不到,又与她何干呢?
等送走了这两家的人,李邵玘就和乔培一同过来,两个人又让人送些新鲜的水果。
“都是漕运送过来的,不如这立安城中哪里吃得上这般新鲜的水果。”李邵玘笑着道:“林姑娘若是喜欢,你家中的水果就由我李家全包了!”
“李少爷也太客气了些,无功不受禄,这冬日的水果价格可是不便宜,这般人情我可不能随意受了。”林紫苏笑着回了一句,却见李邵玘正了正神色,竟然起身对着她躬身长揖。
“李少爷这是为何……”林紫苏愣住了,李邵玘却直起身道:“林姑娘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就铭记于心。”
他们当初寻的可是睿王的人脉,若不是林紫苏当时让人给传了句话,说不得这年就过不下去了。
宫中的消息传得慢,李家纵然在衢州手眼通天,在这京城之中却是寸步难行的。等初三得知睿王和霖王都被一杯毒酒刺死,家里妻眷一个不留,李新磊和李邵玘父子两人愣怔了许久,最后还是李新磊经历的事情多,先缓了过来,沉声道:“李家欠了林姑娘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这几天京中看似平和,然而私下与睿王和霖王有关的人都在被清理。动手的有皇后的母族、太子妃母族,有靖王、还有景王的母族,他们家还好与睿王那边的人来往不深,年前也没有怎么走动,倒是逃过了一劫。
思及此处,李邵玘道:“林姑娘不要客气,不要说是一年四季的水果了。林姑娘但凡有什么吩咐,李家定然会全力以赴的。”
林紫苏这才明白过来,李邵玘这番话是有何而来。她笑了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当时让人传这话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如今这般情形。”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乔培,低声道:“乔先生在翰林院,应当没有受到影响吧?”
乔培点头道:“劳姑娘挂心,我还好。”翰林院中清贵,更何况乔培位低,自然是不会卷入争权夺势之中的。“林姑娘看着倒是消瘦了些,想来在宫中这几日也是疲累了。我与邵玘过来,主要就是想要确认姑娘安好,如今既然话已经说分明了,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他说着起身告辞,李邵玘见状虽然有些迟疑却也跟着起身告辞了。
林紫苏让人送了他们离去,心中明白李邵玘临走之前的迟疑是为了什么,只是皇家之事,她实在不愿意插嘴。
更何况,如今这情形,谁又能够奈何得了靖王了呢?今上确实是还有好几个兄弟都活着,然而处死睿王的时候可是已经把先皇遗诏都给搬了出来,为靖王正了名的。
纵然靖王少了那一纸诏书,却比那些藩王要名正言顺的多。
说起来,造成这般情形的,何尝不是如今躺在寝宫之中再没有半分意志的皇上呢?若不是他意志防备着靖王坐大,把他留在京中看管,他又如何会这般利索的就收拾了京中的残局呢?
等到那些藩王入京,怕是正好能够参加靖王的登基大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