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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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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盐运使曾大人来了。”李冉引路曾树恒到了宴客厅。

    曾树恒吩咐平日里随行的三名侍卫留在宴厅外,眼下身旁仅跟着一位随从。

    李成枫上次见他是在其府上,同样是以私服相见,此时他这一身由金丝绣制常青藤花纹式样的玄色衣袍,做工精致考究,就连衣领衣袖上的纽扣,都是由品质极佳的玉髓雕刻而制。他虽手上拿一把看似普通的折扇,但只要看一眼他腰间玉佩上花纹式样,便可知晓他的皇庭身份。

    “成枫兄,好歹你我相识数载,按照礼数你的女儿也该唤我一声世伯,即是及笄之礼,做长辈的本应赠予贺礼。如此虽是不请自来,成枫兄,也要看在本官爱惜小辈的份上,予以见谅!”这话听起来好生和善,可言下之意却有,本官若是想来又何需告知之意。

    李成枫行拱手礼并是以礼貌的微笑道:“李某未曾邀请曾大人之因为,小女及笄为私,大人且忙于公务是为主君分忧,于公于私,李某怎敢叨扰曾大人。”

    曾树恒呵呵一笑道:“无妨,今日不是行公事,仅是为祝贺,来,将礼物献上!”

    曾树恒示意身旁随从,将礼盒递了过来,李成枫自知不能驳了他的颜面,便命李冉收下礼盒,随即向曾树恒道谢:“多谢曾大人,碍于及笄古礼,今日小女不能露面亲自道谢,李某代为小女一并谢过!”

    曾树恒看向二楼纱帐的位置,此时可见,帐内李初尘起身行礼的身影,礼罢曾树恒收回了视线,说话的语调升高了几分,引的专心听书的宾客们分分看了过来,见是盐运使曾大人来访,众人皆是起身拱手行礼。

    “成枫兄,本官送的礼物不妨现在打开来看看,也让本官知道是否合那孩子的心意。”

    众宾客听闻此言也起了好奇之心,想一睹礼盒中之物,为何物做礼。于是分分围过来说道:“曾大人都如此说了,不妨打开,让大家也开开眼。”

    因曾树恒的话,众人就此扇呼声不断,李成枫只好命李冉将礼盒拿上了桌。只是当礼盒被打开,礼物呈现与众人眼前时,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表情。

    曾大人送的礼品竟然是一把匕首,尽管这匕首的外壳,是由上等翠玉雕琢而成,可谓是精美绝伦。但今日是身为女子的及笄之日,按照自古礼俗,这一天当避开一切杀猪宰羊之事,忌讳血腥污秽之物,可冷兵刀刃为肃杀之器皆是染血之物。故此,这匕首尽管有华美的包装,却也是不合时宜的。

    遥遥相望宴厅众宾客之中,从事盐商生意的占据一半。今日李成枫设此宴,曾树恒却让此物于此时呈现与众人前,欲意何为不言而喻。李成枫已经对他一忍再忍,礼之敬之,可今日是他最爱的女儿及笄之日,一生中仅有这一次。他尤为看重,恨不能把最好的都给她,让她有朝一日回想起来时尽是美好。圆桌之下,他垂在膝上的手已握成了拳。

    曾树恒依旧是面上带笑,一手拂扇,一手握着茶杯。碍于官威,宾客们皆是默默不语静观其变,一厅的人似乎都在等着看李成枫将作何反应。

    大夫人已察觉到李成枫的情绪变化,将自己的手附在了他紧握的拳上,她眼中的柔和缓解了李成枫紧绷的情绪。

    夫君,他如此做法可见是有意而为之,你若此时发作,便是正中下怀。

    李成枫眉头一展,拿起那把匕首,好似仔细端详一番后道:“这匕首做工好生精细,一看便知不是出自寻常工匠之手,虽说有古礼道,及笄之日应避之此类物件。可换言之,小女及笄之日便得此精巧防身之物,不为是件好礼,曾大人,有心了。”

    话罢,不稍片刻,宴厅内响起一曲笛声,众人皆望向戏台,原来是莫先生在吹奏玉笛。短短一曲作罢,莫先生起身缓缓下了戏台,众人分分让路直至他走到李成枫面前。莫先生竟伸手将头上帐纱的斗笠摘下,他这一举动不禁让宾客们惊讶,也让坐于二楼的初尘不禁身体前倾。

    “小姐,小姐,莫先生,他,他,竟是如此绝美的男子。”立于纱帐外的莞月,自是看的真切,激动的竟有些语无伦次。

    李初尘掀开纱帘的一角看去,果真是位气质绝然,相貌极为俊俏的貌美男子。黑发如瀑,简单挽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支半周弯转如藤的玉簪,褐色的双眸仿佛自带寒意,却又在眸光流转间璨若星河,让人过目难忘。

    “今日即是李小姐及笄之礼,在下有幸受邀至此,也算是沾了些喜气,故,想将此玉笛赠与李小姐。”

    李成枫伸手接过玉笛,此玉笛翠色浑然天成质地通透,手感温润如脂,品质上乘做工卓绝。相比较之下,远远胜过那把玉壳匕首。

    “莫先生一番美意,李某就代小女收下了。”道谢后李成枫便安排莫先生坐下喝茶。

    曾树恒不禁打量这位莫先生,暗自腹疑竟有如此这般的说书先生,忽的想起主君最宠爱的六公主云茂殿下就十分喜欢听书,更是寻遍了都城淮裕境内,所有名气盛鼎的说书先生。

    曾树恒喝了口茶道:“这位莫先生不知是哪家说书阁的?”。

    “大人刚来昱城不久,可能不大清楚,昱城最有名的说书阁,当属千言阁,而这千言阁正是莫先生办起来的。”

    回话的此人名叫闫玉,是名盐商。昱城盐行商会,由李成枫为首的五大家族构成,而闫氏家族就在其中。

    “哦,原来如此,那你是?”

    “回大人,在下闫玉。”

    “哦,闫玉,盐行商会的闫氏一族便是你了?”

    “正是在下。”闫玉拱手福身的样子恭敬的过了头,恨不得就要跪在地上行拜神礼了。

    “不必如此拘礼,坐下喝茶吧!”话罢众宾客也分分回到自己的座位,彼时,已有唱戏的角儿登上戏台唱了起来。

    待宾客们的视线再次生回到戏台上时,莫先生放下茶杯起身向李成枫道别:“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二楼纱帐内,初尘看莫先生欲要离去的身影,对站在一旁的莞月道:“莞月,把那盒莲露蓉花糕送去给莫先生。他送给我那么好的笛子,我总要还些什么的。”

    “是小姐。”莞月可是高兴的很,端起一旁桌上的那盒莲露蓉花糕,就匆匆的下了楼。

    初尘在楼上眼看着莫先生已经出去后,莞月方才一路小跑的追了出去。届时,楼下戏台上正唱着一出,街头霸王欺辱一双穷苦母女,被勇武大将军斩杀于街头的戏。可一出好戏还未唱完,曾树恒就已站起身向父亲道别。

    “成枫兄,本官还要回去处理公务,就先行告辞了。”

    “曾大人慢走,李冉,送曾大人。”李成枫命李冉送曾树恒离开后,闫玉也紧随其后匆匆告别,带着其夫人离去。

    戏台上一出戏结束又一出戏开始,期间也相继有人带家眷离开,李成枫也同样是和颜悦色的与其寒暄几句目送其离开,然后继续喝茶看戏。目明亮看其表象,而心中明朗方可看清人心虚实。

    李成枫命李冉将那把玉壳匕首收了起来,曾树恒来此一遭是意料之中,回眸间扫过宴厅里还未离开的人,却有意料之外。一场宴席两层心思,可人心之重又如何衡量?今日来聚者虽说大多为宗亲,可到底亲近几分各家心知肚明,开宴前李成枫说的话也无非是客套话。

    “爹,你说那闫家老爷,先前就对盐运使大人低眉顺目点头哈腰的,结果这大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紧跟着走了,肯定一心想要巴结。”周浮苏翘着二郎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

    周老爷眉头一皱,斥责道:“浮苏,谁教你的!怎可在人后评头论足。”

    “老爷,浮苏打小就是个直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夫人柔声劝解。

    “总是如此不重言行,浪荡浮躁,由着性子行事,为父和你大哥,总不能为你兜一辈子吧!你何时才能懂事?”

    “爹,这可不是在府上,你如此训我,丢的可是爹的脸面。””

    “你这小子,看我回府怎么收拾你”

    “好了老爷,喝口茶吧!”刘夫人倒了杯茶递了过来。

    浮苏顺着他大哥周银阙的目光,看向了二楼纱帐处,随即明白了大哥看的是什么。他好看的眉峰微挑,嘴角如挂一抹斜阳,扭头小声的冲刘夫人道:“大娘,你看我大哥,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小姐。”

    周老爷轻咳一声道:“银阙,给你娘倒杯茶。”

    这一声方使周银阙回过了神,略带慌乱的给刘夫人倒了杯茶,难得见大哥如此,浮苏只觉有趣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娘,喝茶。”

    戏台上最后一出戏唱罢,已是临近傍晚,此刻宴厅里剩下的几桌客人中,唯独周家在李成枫的意料之外,毕竟两家人交往不深。

    “诸位,眼下已是晚膳时分,李某已在二楼备下晚宴,不妨用过之后再走吧!”

    大家同上二楼赴宴,席间欢声笑语不断,饭后更是一起猜谜吟诗作对,只是,初尘碍于古礼不能参与其中,看着他们玩的煞是开心,自是有些羡慕的。

    “方才听你爹爹说,姑娘写的一手的好字,不知姑娘可送在下几个字?”周银阙站在纱帐外等她的回话。

    “那,公子想要我如何送你呢?”

    周银阙拿下腰间别着的折扇,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莞月,随即莞月掀起纱帘一角递给了初尘。

    “莞月,如拿笔墨来。”初尘看着手中的折扇,一时间眸光微动,唇瓣间荡起的笑容如蓉花盛开。

    “是,小姐”

    笔墨备好后,莞月便自觉的离开了。

    初尘展开折扇思索片刻,随即下笔写下那首,因那日被他救下后,便盘绕在脑中许久的诗句,并落款为,赠明月公子,只因银阙即明月之意。

    瑞雪满京都,宫殿尽成银阙。

    常对素光遥望,是江梅时节。

    如今江上见寒梅,幽香自清绝。

    重看落英残艳,想飘零如雪。

    周银阙看着折扇上初尘提上的诗句,不自觉扬起的笑容,仿佛已经深深的印到了心底。

    “周公子可喜欢?”隔着纱帐初尘轻声问。

    “嗯,我很喜欢,初尘。”

    我很喜欢,初尘,他说我很喜欢……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不知怎么的,好似漏了一拍,脸上的热度也在不断攀升。

    “初尘,我日后可如此唤你?”

    “嗯,银阙”

    “嗯,可我竟更喜欢,你唤我,明月……”

    “那,日后身边若是没有旁人时,我便唤你,明月。”

    “好”

    内心腾起一阵暖意,和从未有过的欢喜,可不知是否因开心过了头,小腹竟突然袭来阵阵绞痛,疼到难以忍受。

    在昏厥前,她仿佛看到眼前正站着一个,头顶一头红发,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标志的小脸儿上忽闪着一双黑如墨石,亮如繁星的大眼睛。他小嘴嘟的老高,双臂抱于胸前,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可是却可爱极了。

    “你是谁……”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张着开的口型里未发出任何声音。

    “初尘……”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