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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花蹲在椅子上,给桌上的小懒喂食,她的头发散落在肩上,今日安衡请酒,为魏然践行。
昨日江欣姐姐来了,她是叶大哥追求的女子,江欣与她抱怨,叶南这个呆愣子,整日在人前如何如何说她是她的人,倒是飞扬得意得很。
到自己面前却又连个清楚话都不给说,一把年纪了,害羞个什么劲儿。
江欣姐姐人美大方,操着一口方言,她一开口,氛围总是会轻松不少。
“你这一道不与我们一起走可得注意些儿,你之前不是总跟我说要嫁给于楼么?现下怎么着,听叶南说你对这位战神有那个意思表现得很明显。”
“我对于大哥其实是一种错误的感觉,这是我遇到白珏后才意识到的,可是这几日我碰着了玉楼的这段故事。
我倒觉得有些不清楚自己对白珏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了,我先前只在那些仙神的记传中粗略读到过他的那些神话事迹,从未想过我会识得这样一位厉害的神仙。
我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分不清自己是被他这耀眼的光环所吸引了,还是真的觉得这个人令自己真心的欢喜。”
江欣摇摇头,握住了她的手:
“发发,这事你不必太在意,你呢,好好养着,最多也就在个两三百年,你就可以去转世投胎了,再生为人,这一段便是过去了。
你与他的缘分,着实不深。”
那日送小懒去见小赤,去接小懒时小懒嘴里衔了一粒赤红色的小石头,应该是小赤送给她的信物。
何花将她用蓝色细绳为小懒做了一个吊坠,系在她的小脖子处,今日也是小懒和她的好朋友道别的时候。
安府。
何花吃着碗里的素食,扒了一口米饭,现在的氛围有些尴尬。
玉楼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左相蓝相也同在宴席之中。
“我听闻蓝相一向不苟言笑,为官清正,不喜结党营私之争,更不会与一般权贵之流私下有来往,他今日怎会在这小小的践行宴来。”
何花后面的一位下人小声说道,另一位回她:
“哎呀,你怎么这么糊涂,蓝相当然是为了他的女儿玉楼姑娘,听我们府的厨子说,他三舅的表哥的儿子的相好是相府的一个小丫鬟。
据她说,她们家小姐失踪了,蓝相不许他们到处声张,最近她和我们府走动得频繁,蓝相自然就怀疑到我们身上了。
我看呀,这事铁定和魏然脱不了关系,我们家家主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确实,不是安衡做的,也与魏然有关。
玉楼拿出之前那位真正的小女儿一封亲笔信来,那日她藏下了这封信,化作她的模样,顶替成为了玉楼。
她把那封信放到了之前的位置,就让一切都回到原来的起点吧。
蓝相坐在座位上,没有言语。
他不见了女儿,她留下的信上写到她寻得了共度一生的心上人,他知道以他的家境,爹爹是不会同意他们一起的。
她要随他走,此生不孝,来世再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玉楼是她与夫人的最后一个孩子,生下她后,夫人不久便去了,他自幼便教她要知书达礼,她素来规规矩矩,却没想到做下这种糊涂事。
既有那个胆子与情郎私奔,却不知道多带些细软,这点分寸都拿捏不好。
她先前一段日子和安衡走得近,本是一件好事,这年轻后生确实不错,他也就由着她去了。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女儿看上并不是安衡,而是安府里一个驯兽师。
驯兽师,什么玩意儿?
这小子长相确实出乎意料,一个驯兽师长得跟个白面书生一般,可也没有比得上安衡。
他这样如何能给玉楼安定的生活。
玉楼的下落这小子一定知晓,他今日一定要把他的宝贝女儿劝回来。
宴席上一番交流。
原来是安衡家的亲戚,此次是为了安衡的安危而来,并不是什么驯兽师,也算是符合道义。
“你说什么,他是个道士。”
“非也,非也,他只是在道观中长大。”
“你若是与我女儿有意,我也并非不能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且让她先出来。”
真正的玉楼已经走了,这一位不能留下,现下只能顺水推舟,安衡接过话:
“蓝相这是什么意思?令嫒并不在我府中?”
“我听说我女儿与魏然颇有些渊源,两人来往密切。”
“蓝相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玉楼来我府上,自然是来寻我,与我关系密切,这风言风语不可听啊。”
蓝相冷了眸子:
“一面之词,叫我如何相信,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现在这安府外面,你们怕是出不去了。”
玉楼早已到城外侯着了,在相府的这段日子虽压抑了他的天性,但蓝相对她的关爱确是真的。
玉楼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他已经拒了好几门亲,皇上欲封她为妃,这老人家却为了她拒了圣旨。
他与她讲,那后宫风云诡谲,是会失人心智的,他只想找个人与她一起,不顾这世俗三妻四妾,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其实那些都是对她女儿的心里话,她在这里几年,倒是捡了个便宜。
她还是回去看看吧,算是最后的道别了。
玉楼到相府里,隐了身,听附中下人道蓝相去了安府,她拍了拍自己脑门,那封信上的内容摆明了指向她和魏然,不行,她得去安府看看。
玉楼赶到时,安府已经被包围了,许多百姓躲在街落墙角处看热闹。
“要我说,这蓝相就是霸气,皇上视作安衡为兄弟,他也不怕拂了圣上的面子,惹得圣上不高兴。”
“这我说你见识就浅薄了,蓝相当年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手握重权,这孰轻孰重皇上还是拧得清的。”
何花剥着瓜子,这一出就算魏然没有想到,但安衡不会没有预料,这怕是一出顺水推舟的戏罢了。
问外人已经闯了进来,今夜整个安府灯火通明。
“蓝老丞相,这诸多在意怎可成大事?”
“我顾不了那么许多,交出来,你这样镇定,她定是是被你们劫持了,快把我家玉楼。”
他很多年来没有这样冲动行事了,早该想到安衡与皇上的关系,早该想到就算自己如何显现出自身忠国清白,他该是要忌惮的。
权衡之计,帝王之心,只有这样,才成为了真正的君主。
“这大约是每一个臣子的宿命,我这人说是精明,实则愚笨,不屑于党权之争,自认为清者自清。”
“蓝叔叔说得好,朕对你的忠心心知肚明,我信任你,却不能安心把这么大的权利交于你的子孙。”
这位从屏风后面站出来说话的硬朗少年,正是当今的少年天子,何花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冷淡,胸有成竹,时刻给人一种事事掌握在他手中的意味。
“蓝叔叔,朕幼时承你教导,因你良言朕才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朕时时感怀于心。
今日我微服到安府,你却派人围府,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罪名。”
看得出他年纪比安衡小上几岁,何花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也比不上他这老气横秋的语气。
“朕念你为国有功,兢兢业业这几十年,也是时候该歇歇了,朕在南昌山下为你寻了一处好地方,那里的山水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蓝叔叔,你作为辅弼之臣,幼时对朕的教诲,朕时时铭记在心,想必我今日此举,你也是替朕欣慰的。
来啊,送蓝相回去。”
府里不知何处来,又涌出来许多士兵来。
“放开我爹爹!”
玉楼一进来便看到蓝相被人押住,还拿刀对着他,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先闪到屏风后再撒丫子跑了出来。
安衡并没有将玉楼是妖这件事告诉皇上,这相府本就与她无关。
“安爱卿,她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你不是与我说她已经走了么?”
“呃,这个…”
白珏一直与何花看着这真情实景的一出戏。
何花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
“他刚刚说的南昌山不正是白云观所在么?这可真是巧了。”
“恐怕没有这种巧合。”
话说完,白珏一瞬拦在了就要出手的玉楼,这一拦,玉楼被迫退后,被魏然扶住了身子。
何花踩着她一贯轻飘的步子走来:
“玉楼,不要冲动,先听你爹爹说。”
片刻后几人齐齐都被围住,紫明袍的少年有些气恼,居然当他这个皇上透明的。
这二人在他身后,没有留意,这两人倒是人模人样,那姐姐躲在那男子身后,想必是兄妹。
“尔等平民,见到朕还不跪下。”
少年日后每每想起这一日,还是觉得大庭广众下,自己很没面子,那两人没有下跪,国师赶了过来,平日里连自己都不跪的人,竟向那位白衣男子下跪了。
气人,他说他是九重天上的战神,他还是这人世的一国之君呢。
他按着国师所说将蓝相送至了南昌山,果然是条良策,蓝相这般傲气本以为他会以死明身,没想到他却欣然接受了。
因为她女儿告诉他,她要去的地方正是南昌山。
那日他也第一次到这位老师留下了泪。
蓝相确实在那儿遇到了自己已经成婚的小女儿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