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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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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无根平芜地,黄土泥风胯下骑,蹄后万重山。

    鹤不唳手搭桃花酿的酒罐上,坐在军帐外的青石上,他的眼像横着的细扁杏仁样的烟渚,又偏偏有横戈之魄。

    “将军,敌军离此不过百里。”

    鹤不唳绑了北犯将领的手在军账外的定桩上,也没个人管他,随意的管制摆明了告诉他想逃也逃不走。

    刀刃的寒光倏地反射在瞳孔中,刀口直贴眼旁,力道正好,伤不了他。“眼睛不想要了?”

    “早闻鹤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北犯留着胡茬,头发茂密,健硕的很。

    鹤不唳嗤笑一声,“也不曾有人来救你,这就是你百里之外的族人?”句句讽刺,北犯却笑了,“来自投罗网吗。”

    半晌,“鹤将就甘愿为新帝卖命?”

    鹤不唳手腕的红绳被倒出的酒濡湿,沉着声笑:“又何妨?”

    “不杀了我?”

    “杀了多可惜。”鹤不唳擦了下嘴角的酒渍,对着随从下了命令,“把他放了,再给他一匹马。”

    鹤不唳解下红绳,这是他从温仪头上悄悄取的,随手挖了一抔土埋进去,祝他平安。

    “你说是谁的速度更胜一筹?”

    北犯错综复杂的眼光看着鹤不唳,骑上马飞驰而去,蹄声越来越轻。

    所有部下临危待命,只听鹤不唳长剑入鞘,一声令下,八万铁骑阵阵马蹄,掀起重重沙浪。

    –

    流金的月光,战场的厮杀,鹤不唳眼尾上挑,视死如归。黄沙漫漫,千里风卷残云,“杀——!”

    赤红鲜血溅在腮旁,他身后横尸遍野,一片枯荣,身前狼烟烽火,刃刃寒光。

    有些恍惚,世上功名他都不在乎,他希望江山千秋,百姓无忧。

    可是他铁戈染血,战场上拼死厮杀,君王又在意过百姓吗?皇上沉迷急管繁弦,大臣阿谀逢迎,心中失了方向。

    他能不能自私一回,不为君王,不为百姓,是为了小仪,为了她生活在一个太平的国都。

    “小仪…”

    鹤不唳执着剑跪下时,无力抬起头来,眼瞳里是血流成泊,耳边传来一阵比一阵高的长安城将卫的欢呼,闭上了眼。

    -

    长剑直插腹部,剧痛导致整个腹部肌肉痉挛,鹤不唳咬着牙忍着痛。

    “左腹,没伤到动脉,将军忍着点。”军医在第一时间完成止血消毒,包扎,只能说从小不停断的练习使鹤不唳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的好。

    “将军这几日好好修养。”

    这样的伤在鹤不唳身上甚至不值一提,这次也不知为何如此疼。

    “别告诉温仪。”又怕部下不知道添了一句,“我夫人。”

    战况连夜加急实时传回城,新帝让他好好养伤,并传来心痛之意。

    鹤不唳听着部下带回来的消息,将军夫人大兴善事,长安城百姓津津乐道,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问,“她身体怎么样?”

    “属下不知。”

    鹤不唳点点头,算起来他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城,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现在听起来安心了许多。

    –

    “小姐,鹤将军大胜北犯!”

    温仪正在跟着秀娘学扎针,听到这个消息一下扎了下手指,“痛痛痛!!”

    “那他人呢,是不是在将军府了!”温仪抓住香囊又想去又不想去的,她还没完成呢。

    “将军…侍卫说他过些时日就回来,说将军觉得那里风景好,想多看看…”

    “诶,小姐你去哪?!”春意怎么也拉不住温仪。

    “回家。”温仪回头看着春意,倔强的不让眼泪留下来,“我回将军府你还要拦着我?”

    –

    将军府的下人们看见温仪回来纷纷迎上去,“夫人回来了!”

    温仪抓着香囊,应了一声,好一个看风景,鹤没良心果然不浪得虚名。

    到了晚上,鹤不唳也没回来,他是真的去看风景了,她还以为没准只是糊弄她。

    “鹤没良心,鹤没良心…”温仪趴在桌子上一歪一扭地继续绣香囊,那个鹤字又歪又丑,气的温仪直接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心里又在骂着鹤不唳,你不回来以后也别回来了,我让你风景看个够,说的都是对的又不是他嫁人,男人眼里只有打打杀杀。

    哭累了也就睡着了,早知这样她就逃婚了,现在落下一个连家都可以不回来。

    –

    鹤不唳回来时已是亥时,他还是放心不下温仪,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将军府的下人们不要讲话,怕吵着温仪,这个点想是睡着了。

    “笨丫头怎么不知道回床上睡。”

    鹤不唳轻轻抱起温仪,才看清她脸上哭过的痕迹,桌上有针线和一只渐紫色香囊,鹤不唳一眼便看出上面是“鹤”字。

    他心里五味杂全的,又欣喜又心疼,“给我的吗?”

    怀里的人听到声响迷糊地睁开眼,用手摸了摸他下巴处的一点胡茬,“你长胡子了。”

    “你是不是很累啊。”温仪看着鹤不唳没血气的唇色,都没精神了。

    “不累。”

    他心里就像风雪中出现的一抹暖阳,照耀着,消蚀着最后的冰冷寒意。

    “为什么梦里都有你,果然梦是相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要板着脸,以为自己很好看吗。”温仪戳了戳他的脸,这也太真实了…

    梦里?鹤不唳将她抱上床,真是睡迷糊了。

    温仪越想越害怕,颤抖着叫了一声,“鹤不唳?”

    男人动了动嘴,“我在。”

    狠狠咬了下舌头,疼,不会吧…“你,你回来了?”

    鹤不唳替她掖好被角,“嗯。”

    温仪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也太丢人了,她还戳了冷面冰山的脸,她完了,丢人丢大发了。

    鹤不唳看她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替她找了个台阶下,“我去休息了。”

    温仪小鸡啄米样的点头逗笑了鹤不唳,“你也早点睡。”他的话就像在告诉温仪这样以后,她的小脑瓜还睡得着那就是稀奇了。

    温仪抓着被角看着他出了门,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又扭头看着桌上的东西,按照鹤不唳这种不多看的性格,应该没看见吧…钻出被子一把将香囊揣进怀里。

    一阵自以为不留痕迹的行为后,温仪还是没有缓过来,鹤不唳不是看风景吗…怎么又回来了,她讲的那些话这辈子也不想回忆了。

    “快睡着,快睡着。”

    果然,温仪怎么也睡不去,心里跳个不停,刚才鹤不唳的脸就近在眼前…她不论看多少次,都会紧张。

    唉,明早该怎么办是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是和他说一个早上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