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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暮成双”

作者:林筱本筱筱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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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寡薄善变,倘若真的无可交付之人,不如与动物预约一段情缘,它虽无言以对,却能与你朝暮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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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

    小小的深巷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唤,让原本要拐弯离开的两个人止住了脚步。

    “你听到了吗,好像有猫叫?”我努力分辨着四面八方的声音。

    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声源,叶涵抢先发现了它。声音来自于墙角,那儿有个皱巴巴的纸箱。

    他走近蹲下身,轻轻的拨开盖在上面的报纸,里面是一只瘦骨伶仃的白色小乳猫,正窝在一箱的棉花和布条里挣扎着。最多也就巴掌大,把它捧起来的时候一声都没有哼,背后有条小小的伤疤。

    “真是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把它丢在这里了。”我给它清理着伤口,叶晗从吧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他笨拙的给小猫喂着奶,我包扎好它的伤口,抽空打量着这个新空间。这里是叶晗的咖啡厅,他大学一毕业就筹划着开一家咖啡厅,准备了四年,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愿望。这里也成了刚上大学的我心情低落遭遇挫折时的避风港。

    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咖啡厅才刚刚准备开业,门前冷落车马稀,也没什么人进来。

    “该怎么办呢……”我喃喃自语着,“这小家伙该送哪去啊……”

    叶晗轻抚着它的伤口,突然开口:“我养。”

    流浪儿就在这里扎了根。

    虽然我们都叫它流浪儿,但是我不觉得它是个流浪儿,倒像是流落在外的公主,即使风餐露宿,狼狈不堪,也掩盖不住它的高贵。随着它一天天长大,这种感觉也愈加强烈起来。它每天的活动范围大部分都在在柜台上,躺或卧,行或走,处处显露出不一样的感觉,疏离又清冷,像是神明座下的少女,庄重又不可侵犯,它俯在柜台上,悠悠的看过一群又一群人。

    咖啡厅的生意不错,我也时常来这里坐上一个下午,静下心来去做自己的事。这时流浪儿便会跳到我的桌子上,看看桌上的绿植,拍拍我放置在一边的包。这时的它倒像个天真娇憨的少女,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肆无忌惮的向前闯着。

    日子就这样,融化在牛奶与甜品的香气中,在流浪儿的陪伴下,慢悠悠的过去,像一锅融化的巧克力,香甜温暖得令人留恋。

    然而这一锅巧克力,却被措不及防的打翻了。

    教我吉他,陪伴了我十多年,像第二个父亲一样的的师傅,因为肺癌去世了。

    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坐叶晗的咖啡厅里。我习惯点上一杯咖啡,然后坐在阳光最舒服的那个角落里细细的读书。手机屏幕亮了又亮,我却始终没有察觉。直到流浪儿蹭了蹭我的手,拱了拱手机。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拨了回去。

    晴天霹雳。

    我记不清眼泪是什么时候开始滴下,记不清什么时候挂掉了电话,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我从嚎啕大哭到小声抽泣,绝望延绵的同时又觉得世界不公。那些细小的水珠一滴一滴掉在了桌上的咖啡杯里,漾开一道道漂亮的波痕。

    叶晗站在不远处的柜台上愣了很久,他想过来,却又生生止住。他不善言辞,只得从柜台下再抱起流浪儿。

    “去吧,去陪陪他,去吧。”他挠了挠流浪儿的下巴,让它过来。

    它就蹲在桌子上,明黄的眼睛盯着我,一动也不动,看了近两个小时。我在泪眼朦胧里与它对视,什么都看的模模糊糊,唯独那一团明亮的色彩,无比清晰。

    等我哭的差不多了,它小心翼翼的蹭过来,舔舔我的脸。我直视着它的眼睛,呢喃着叫着师傅的名字。它只是静静的陪着我,偶尔细细的叫一声,用它的脑袋拱拱我的手。

    我实在坚持不住,在店里沉沉的睡去,却梦到了师傅。他还像以前一样慈祥温柔。他跟我说了很多,我一一答应,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骤然惊醒,流浪儿正靠在我的颈窝上打着盹,我轻轻一动,它抬起了头,那双眼睛晃得我有一瞬间的迷茫。

    我这才发觉,在梦里,作为纯正中国人的师傅,居然有一对黄色的眼睛。

    流浪儿就睡在我旁边,爪子搭在我的手心里。叶晗又端来了一杯咖啡,这次他也什么都没有说。我一个人反复思索着这个梦。

    梦里的师傅有双黄眼睛。

    我想起了流浪儿的眼睛,那眼睛也是澄澈的黄色。

    直到现在,我还一直觉得是它帮我见到了师傅。我盯着它的眼睛,想要再次入眠。

    “你在干嘛?”

    目睹这一幕的叶晗疑惑的发问。

    “我刚刚在梦里见到了师傅,”我目不斜视。“我想重新试试。”

    他没明白,摇了摇头。

    我尝试过好多次,坚持了很长时间。在寒风凛冽的清晨,在烈日炎炎的正午,在心平气和的傍晚,却再没梦见过师傅。

    流浪儿有了孩子,叶晗的咖啡厅也成了猫的国度。我依旧经常去那里静静的坐一个下午,和流浪儿待在那个角落,注视着它灿黄的眼睛。

    我还是抱着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想再见见逝去的人,这是神座下的少女赠予我的礼物,我还想再次去争取。

    流浪儿只是乖巧的看着我,任由我将它摆布。

    我着实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

    叶晗没有再追问,他只每天都让流浪儿来陪着我做那些神神道道的事情,其他的一律不干涉。

    他说:“既然这对你很重要,那么你就去做吧,错过了的雪景回不来,就不能错过下一场樱花。”

    这几句话如同醍醐灌顶,在我耳边炸开一道惊雷。

    虽然我们是将流浪儿救回这个世界的人,但我隐隐觉得,我才是被救赎的那一方。或许流浪儿就是上天派来救我的使者,带我开启新的人生轨迹,来到新的故事里,要过五关斩六将,变成比以前更好的自己。既然我错过了上一段人生的结束,那么在下一段人生,我也要加把劲,努力不让这个小使者失望。

    我不想错过这场樱花。

    我看看它澄黄的眼睛,揉了揉它的脑袋,它慵懒的将身体窝进我的臂弯,蹭了蹭我的胳膊。

    “来日方长,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