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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真这边教了孩子识字,被锦瑟送回寒林君眼前。
锦瑟走后,她就低头想溜。
寒林君叫住了她。
“疑真。”
声音浅淡,疑真听着就脸色泛红,心头发痒。
“在。”疑真恭敬道。
她的眼珠一转不转盯着他的衣襟,几乎能记下布料柔软的纹理方向。
寒林君打量着她泛红的脸颊,轻声道:“身子好转,修行功课,今日便该做了。”
疑真咕咚咽了一口口水,瞬间心虚起来,脸上的红晕也不翼而飞。
她喃喃地说:“是。”
寒林君修长的手指搭在桌子上,点了一点身旁的位置:“在此处写罢。”
疑真攥紧了自己的袖口:“……是。”
她本来满心心虚,然而当需要紧挨在师父身边,她却大气都不敢喘,什么都不记得了。
疑真拿了纸笔,来到寒林君对面,摆下笔墨纸砚。
她铺开观中自制的宣纸,甫一抬头,便见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执起墨块,为她研墨。
墨色漆黑,手指素白。
疑真舔舔嘴唇,赶紧收回眼睛。
寒林君的声音如同破开浓雾的微风,灌入她耳中:“心境,灵符,术法,伤势,俱可写。”
疑真听着他的声音,觉得肩膀都发麻,眼里泛起微微的水光。
她隐忍道:“是。”
寒林君顿了一下,放下手中墨块:“……写罢。”
疑真敏锐注意到了他短暂的停顿,她假装无意地看天,用眼睛瞥过寒林君,却正巧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潭水一般极深极静的眼。
疑真和他对视便是一怔,她猛地扭过头,脸上已经一片滚烫。
她咬紧嘴唇,墨也不沾,便在纸上乱画。
寒林君看她手忙脚乱又假装镇定地沾墨,手中刚刚拿起的书卷,半晌没有翻过一页。
好在疑真毕竟资质难得,悟性极高,慌乱过后,没过多久,便重新镇定下来,沉浸在感悟中。
她是灵修,专精符箓和术法,像是在三柳镇用出的烛龙火和烧天,都是鬼神辟易的仙火,等闲不灭。
疑真第一次唤出烧天火的时候,因为无法控制,烧毁了纸山南部八百里外的一角青天,天河倒灌,大雨成洪,她托了锦瑟和横叶帮忙,又花费了大量的天材地宝,好不容易把天重新补好。
此后烧天火才有了这么个名字。
从那之后她就很少用烧天。这次疑真勉强控制住烧天,没有造成巨大破坏,虽然把自己的经脉伤到了,也仍然是个进步。
此时寒林君让她反思回想,她便回忆梳理,对烧天和烛龙火的理解掌控,都到了一个新境界。
回过神来,她已经写了整整四页。
然后她看了一眼寒林君为她磨墨的那只手,低下头,开始写驭火灵符简化方向的新思路。
一写就写了八页,洋洋洒洒,全是推测试探,思路无所限制,自由试探组合,如天马行空。
她写完了思路,随手在纸上画了一个新火符。
最后一笔收尾,纸张轰然自燃。
疑真甚至没有用到灵力,灵符吸引过来的灵气便引动凡火。
天纵之资,天生神仙。
寒林君并不意外,他透过火光,看到疑真玩耍一般轻松的表情,只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从疑真上山就开始发生。
自横叶、锦瑟后,几百年不再收徒、也不再问世事的寒林君,收下毫无背景的凡人疑真作为最后一个亲传弟子。
因为她是天生仙骨。
闻一知十,悟性高超,在修仙人中已经当得一句修行天才,两三百岁成仙,足以令人瞠目结舌,日后必为一方之主。
横叶天资出众,剑心通明,一百七十年成仙,已震动六界。
然而像疑真一样,三十岁成仙的,自古以来,只有她一个。
成仙对她来说像自然长大一样简单。
只要不被伤害,她悟性、修为都会越来越强。她为此而生。
区区九十岁,能烧焦纸山山主横叶的青竹剑——疑真堪称仙界的神话。
也因此,寒林君在教导看护她时,用了最多的心力。
疑真把笔记交上去。
寒林君一页页翻看。他刚才在疑真下笔时,已然全部看过。
然而此时再看,他能从疑真的笔迹中,看出她初下笔的迟疑慌乱。过了几行她镇定下来,锋芒毕露,游刃有余。
写到灵符的改进,她更是有些狡黠,随心所欲。她玩弄符咒灵气,如同摆弄玩具,无拘无束,近乎狂妄。
疑真写了法术,写了符咒,刻意没有写心境。
然而寒林君能从她的笔迹和遣词用句中读出来。
他翻阅过后,点了点头。
疑真只低着头。
她从修行中拔出心神,就无可救药地被寒林君吸引。
她不敢看他,怕被察觉,可她竖着耳朵听他平静的呼吸,每一个毛孔都隐约发痒。
手指关节攥得发白。
寒林君收起她的功课,伸出手:“疑真,手。”
疑真瞬间寒毛直竖,脚趾都蜷缩起来,她抖了一下,没说话。
寒林君静静等着她。
三日已过,药方需要更换,他要为她诊脉配药。
不行,不能表现得这样不自然。
决不能让他发现。
疑真在心里警告自己,强迫自己伸出手,搭在脉枕上,露出一截雪一样的细腕。
决不能让他发现——他的手……
她深呼吸,呼吸颤抖,根本控制不住。
不能这样——他的手指,要接触她的手腕……
心跳激烈地几乎跳出胸口。
她另一只空着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忍着经脉的痛意,运起灵力,压下了自己的战栗,压下了激烈到狂欢的心跳。
不能让他发现。
她紧紧低着头,阻止一切异样出现在他眼前。
号脉过后,她另一只手掐破了手心。
寒林君写下新方,每一味药都仔细斟酌,再三思量,写的极慢。
疑真大气都不敢喘。
——他给她开药方,手里握着的是她刚刚用过的笔。
她不该这么想,可是肚子里活像有个活物,让她险些发出尖叫。
她深深垂头,苦苦压抑,脸颊鲜红。
心脏如擂鼓。哪怕面对死境,她也不曾这样难熬。
想摸师父的手。
他的皮肤,他的指节,他的指尖,他的掌心……
她垂涎地想着,只把头垂得更低,几乎团成一个球。
寒林君写完药方,折纸成鹤,把药方送去锦瑟那里。
等她熬了药,会再送过来。
然而第二天的药没能按时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