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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跃跳入半空,挥手抚掉了“方府”二字上的灰尘与蛛丝,然后转身落地,定定地看着方瑾。方瑾的眼中早已噙了泪。
我伸出满是灰尘与蛛丝的手,整了整方瑾的衣衫:“相公,是你的东西,谁也夺不走。如果被人暂时抢走,夺回来便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才是方家的好男儿!”方瑾白色的衣衫,被我整理后,灰尘与蛛丝一片一片,倒是与这破败的方府融成一体了。
方瑾生生地咽回了泪,说道:“娘子说得极是!他日高中之时,定是我收回方府之日!”
我劝慰道:“欲速则不达,高中只是你收回方府的第一步,高中后你会被分配官职。新人往往最狂傲,也最容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在你的职务上尽心尽责,熬过最初的几年,你才有资历、有话语权。方府一定是要收回来的,但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收回来!”
方瑾笑道:“还是娘子有远见。”
我正色道:“如果哪个女人敢来抢你,我也会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收回来,然后拉下去喂狗!”
方瑾脸色一变,但随即笑道:“谁会看上我这个穷苦书生啊?娘子多虑了。”
我严肃地说:“相公非池中之物,怎能如此妄自菲薄?相公只是凤凰涅槃,他日一飞冲天之时,但求不要忘记娘子。”
方瑾将我搂紧怀中:“我方瑾何德何能可以娶到如此爱我的娘子?我此生如若负了娘子,不用娘子动手,我主动以死谢罪。”
我幽幽地说:“你负我的还少吗?你负了我七百年……”
汐沙也学我的样子对方佩瑜说:“如果哪个女人敢来抢你,我不但要把你拉下去喂狗,还要把她碎尸万段!”
方佩瑜打趣地指着汐沙的肚子说:“如果是这个小女子来抢呢?”
汐沙娇羞地打了方佩瑜一下,笑得很甜蜜。
我和汐沙,都是幸福的女人。
传说中胡家在国都的四合院到了。很老的一个宅院,里面种满了芙蓉。不知是汐沙的主意,还是那条电鳗蛇的主意,大门口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芙蓉阁”。
我一头黑线,还以为到了青楼。
方家兄弟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我,眼神中流露的不解,仿佛是在询问:胡家难道是经营暗娼的场所?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汐沙啊,刚见面说我是青狐,现在又给我挂块青楼的招牌匾额,真是能惹事啊……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解释道:“这是我的闺阁。父母大人生前的宅院并不在这里。只是父母过世后睹物思人,暗自劳神,只想换一处住所而已。‘芙蓉阁’这块匾是我闺阁的名字,字迹乃是爹爹生前为我而提,不舍得遗弃,便一同带了过来。”
解释完赶紧吩咐电鳗蛇把那匾额换下来,以免哪家纨绔跑到这儿闹事,闹完还没地儿说理去。
方瑾哄我开心道:“难怪娘子貌美如花,原来是在芙蓉花中长大,自然是人比花娇。难道娘子是芙蓉仙子下凡?看来我要唤娘子一声‘芙蓉姐姐’了。”
“你才芙蓉姐姐呢!”方瑾这马屁可算是拍到马蹄子上了,我气呼呼地说:“是你大嫂喜欢芙蓉花,霸道地把我家园子也都种满了芙蓉。你要唤芙蓉姐姐就去唤你大嫂。”
方瑾不知道哪里得罪我了,奇怪道:“可是大嫂家里种的都是桃树啊!”
我怎么能告诉他汐沙是为了犯桃花运才种的桃树?于是又扯了个谎话:“那是因为你的娘子我喜欢桃花,霸道地将你大嫂家都种满了桃树。”
“娘子威武。”方瑾恭维道。
方佩瑜笑问:“弟妹与娘子的姐妹情深可否日后再与我们细说?娘子已有身孕,久站不易,弟妹可否让我们进屋休息?”
我对方瑾撒娇:“你看大哥多关系大嫂,你就不知道我也累了,还站在这里问东问西的,我累了,我累了,我累了……”
方瑾一把将我抱起,还是用的公主抱,朝着丫鬟们大喊:“我娘子的卧房在哪里?我家娘子累了,需要休息……”
我依靠在方瑾的怀里,幸福得就要死去。
等待揭榜的日子是最难熬的。一向喜欢花天酒地的方瑾也寸步不离四合院。我一直宽慰他:“相公才华横溢,定能高中状元!而且还是和大哥同时高中!方家双喜临门,一门出俩状元!”
或许谎话说得太多就成了真话,或许是早就安排好的,方佩瑜和方瑾果然同时高中,且都是状元!
方府以前在国都还是有些旧识的。方瑾被他曾经的那些纨绔伙伴请走祝贺,一走就是三天三夜未归;而方佩瑜则一直守在汐沙身边,对于来祝贺的人,只寒暄几句,说什么他日再登门拜访之类的。
我感觉,什么东西,快要到来了。
方佩瑜和方瑾同时被传唤到皇宫,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到了。这一次在皇帝面前,在百官文武面前,他们的表现,将直接影响他们的前程。是留任国都?还是分配地方?就在这一次!
我坐立不安,汐沙显然漠不关心。
我说:“你就不关心大哥的前程吗?”
汐沙疑惑地说:“他的前程关我何事?只要他对我好,我管他到哪里做官,又做个什么官。”
汐沙倒是够洒脱。是啊,她一个龙女,什么都不愁,只需要爱情来消遣而已。
我则是不同。方瑾的家道中落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怀念过去的生活,怀念那些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怀念那些与纨绔子弟骑马打猎、喝酒斗诗的生活,怀念高高在上、挥斥方遒的生活……
方瑾怀念的那些生活,只能靠他自己去争取,靠他走仕途,一点一点地努力。
我不是汐沙,我不会变出一堆一堆的金银财宝,只会变两件时髦的衣服哄方瑾开心。也可以说,这些年我完全是靠汐沙和方瑾在生活,汐沙给我物质生活,方瑾给我精神生活。没有了汐沙,我只能靠买衣度日;没有了方瑾……
我不敢想象如果失去方瑾会怎么样,那无异于掐断我的精神食粮,将我推向绝境!
可是方家兄弟这一进宫竟是三天三夜未归。
我央求汐沙陪我同去皇宫看一下。汐沙会一种法术,令凡人看不见她,但是我不会。汐沙还有一枚珠子,令那些有法力的凡人看不透她,但是我没有。我只能跟在汐沙身边,寸步不离。
汐沙很是放心,让我不要闹,该来的总是回来,躲也躲不了。汐沙一定是知道什么,不然不会这么淡定!
我以为汐沙瞒着我悄悄去皇宫打探了情况,知道方家兄弟会平安无事,所以也跟着宽了心,不再吵闹,静静地等待佳音。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汐沙并没有去皇宫打探,她也并不知道方家兄弟会平安无事,相反,她倒是很希望方家兄弟出事!
第四天的傍晚,方佩瑜回来了,胡子长了出来,神色很差。
我忙问:“皇帝陛下到底考你们什么了?竟然考了四天三夜!难道是让满朝大臣轮番给你们出难题,让你们打车轮战?”
方佩瑜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问:“你怎么不问问方瑾怎么没回来?”
其实我的脸色是很差的,当我看到方佩瑜独自一人黯然伤神地回来,我就已经六魂无主了。但我仍旧让自己保持平静平静再平静。我结结巴巴地说:“既然大哥已经平安回家,想必相公也会很快就回来。莫不是相公被哪个旧识好友唤走庆祝去了?我家相公就是不如大哥顾家,不过好友邀请也是盛情难却……”
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宽慰自己,也在宽慰大哥,我都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够了!弟妹,你不要再替他说话了!”方佩瑜突然咆哮道,然后抓住我的肩头,像是要把我的肩膀捏碎一般。继而,方佩瑜松开了我的肩膀,忏愧地说:“弟妹,我们方家,对不住你……”
我自欺欺人地说:“大哥说的是哪里话,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我是方家的人,自然要为方家分忧。相公仪表堂堂、文采风流,又正值青春大好年华,被哪个富贵人家小姐看中,非他不嫁也是正常不过的事。何况相公刚入仕途,能有个权高位重的岳父在前面为他开路,也是相公的福气。我一个小门小户之女,仕途上帮不了相公,理应为相公分忧。大哥尽管放心,我不会因为一个侧夫人就寻死觅活给相公添麻烦的……”
我的眼泪早已模糊的我的视线,但我仍旧在不停地说,我怕只要我一停下来,方瑾就真的会不要我,跟着某个有位高权重的父亲撑腰的小姐跑了。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我胡乱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看到方佩瑜羞愧却有艰难,愤恨却又无奈地说:“弟妹,如果那个人,是公主呢?”
我犹如晴空霹雳,再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