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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予轩抱着苏以旋向她的课室走去,怀里软软的一小只,让他想到了很多从前的事。
那一年的突变,母亲去世,以旗被父亲误伤大病一场,以旋又被老道断定命中带煞不得不和大家分开。
他顿时失去了太多可以分享情绪的亲人,一夜之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被迫成长起来。
也是那个时候他学会了谨言慎行,学会自己承担所有。他是相府的嫡长子,是祖母父亲严重最乖巧懂事的孩子,是弟弟妹妹心里最敬重的长兄。可他也不过是个少年。
这六年来,他还是会夜夜梦见母亲的样子,可梦里母亲的模样却是越来越模糊。他每天都在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母亲的样子。多少次他想就这样永远留在梦里,永远留在母亲的怀里……
以旋那一双眼睛,深深刺痛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这是母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珍宝,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啊!
苏予轩的脆弱在苏以旋的凝视下暴露无遗,他再也不能伪装出少年老成、看淡世事的样子,他再也不能掩盖他对母亲的思念。
比起所有的称赞,他更希望做被母亲宠坏的混世大魔王。什么乖巧懂事,只不过是一个从小缺少母爱的孩子最拙劣的伪装罢了。
苏予轩的泪水即将冲破所有的心墙时,他感觉一双柔软温热的小手覆上了他的脸颊。
“哥哥,我总觉得你好难过。”
苏以旋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一个举动,只觉得深埋在血脉中的亲情指引着她的这样做。
她的心仿佛能感知到苏予轩的痛苦,是同一股强烈的悲痛在兄妹两人的灵魂里一下又一下的钝击着。
“以旋,这六年来……你怪我们吗?”
怀里的小女孩红着的眼眶和沉重到舒展不开的感细眉让他产生了无尽的愧疚。
当年的罪责,她还只是个无知婴童,可无论是年幼的以旗还是只沉浸在悲痛中的自己都没能保护好这个血脉相连的妹妹。
这六年来他甚至渐渐遗忘了这个妹妹的存在。可无论如何,血液里流淌着的亲情都在牵引他接近她。
“哥哥,以旋一出生便是这样的光景,没得到过也就不懂失去,又怎么会怪你们。”
苏以旋垂下了双手,苦笑了一声。
对啊,她从来都没得到过,又怎么会恨呢?她连得到爱的资格都被剥夺,她连真相都不配了解,又怎么懂恨呢?
她对整个相府的感知全都来自他人之言,相府于她不过是传闻中的地方罢了,没有任何感情。
苏予轩闻言愣住了,以旋的话说得那么波澜不惊,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在偏见中长大,从未见过公平,又怎会渴望公平……
“哥哥,前面就是了,我自己走去吧。”
苏以旋的语气又回归了往常的冷漠。苏予轩见她急于逃离这个话题,便也不再逼迫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的心里五味成杂。
苏以旋眼里的清澈和她偶尔表现出的深沉让他感到困惑而又不安。但无论如何,他亏欠了她,整个相府都亏欠了她。
萧景辰好容易才追上了苏予轩的脚步,苏予轩望着苏以旋离去落寞的背影让他大吃一惊。苏予轩算是同他一起长大的表哥,他们两人年纪相差无几,自小交好。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苏予轩,除了他母亲去世那年……
苏以旋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苏予轩失落的转过身去,看见谢景辰负手立于他身后,神色尽是不解。
苏予轩迅速低下头去,可还是被谢景辰发现了他难以掩盖的泪意。
这到底为什么?一个拘禁在府中多年的嫡女,还有这冷若冰霜的苏予轩的眼泪。
萧景辰也不想勉强他,很识时务地选择了视而不见。重新收拾好自己心里的困惑后,萧景辰才自然的拍了拍苏予轩的肩。
“走吧,不要误了课。”
“走吧。”
苏予轩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如既往地淡漠。
“轩哥哥!”
背后传来了苏以旗的声音,苏予轩又停下了脚步,萧景辰和他一起向后看去。
“哥哥,你是来寻我的吗?”
苏以旗远远地就看见了谢景辰和大哥的背影,她和自家大哥的关系其实并不算亲密。
虽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可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个哥哥就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爱和她这个妹妹来往。
府中本就只有他能算得上自己血脉至亲的哥哥,可他对她甚至还不如从前的苏予平……
换做平时在府中,苏以旗定是不会叫住他,可今天太子哥哥也在。太子萧景辰和大哥恰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子。
当朝皇后是母亲的嫡亲妹妹,太子又与大哥交好。他自小就是相府中的常客,他又最疼爱自己,总给她搜罗些有趣的小玩意,也会耐着性子给她讲话本里的故事。
在苏以旗眼里,萧景辰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最尊贵、最温柔的少年,是她将来要并肩站在大殿之上的男子。
“以旗?有好些日子没见了,我们的小姑娘又漂亮了许多呀!”
苏予轩看着这个妹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萧景辰亲切的摸了摸她的头。
“辰哥哥,原来你还记得我们好些日子没见了么?我原以为你是把我给忘了呢,这么许久都没来看我,上次的故事你才将将说了一半儿,我每天都想着下半截儿呢!”
苏以旗瞪着一对琉璃般通透的圆眼,娇嗔着埋怨他,随时佯装着发怒的样子,可嘴角和眼里的笑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你啊,天天就想着让我陪你玩,将来要是长大了,嫁了人了,也要我天天给你讲故事么?”
萧景辰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忍不住轻笑了两声。苏家一家子都是呆板严谨的样子,唯独以旗不一样,对着他总有使不完的鬼点子。
萧景辰突然想到萧景儒手掌上那缺了个口子的牙印,这个以旋看来也是个不一样的呢。
“哪有!我!你怎么能说这些呢,辰哥哥,你在这么调侃我,我可要去姨母那告你的状!”
苏以旗的脸上是火烧似的红,一直延伸到耳根。就算她长大了,嫁了人了,也一定会是嫁给他,还是要他每天为她讲故事。长大了就做他的太子妃,做他的皇后……
这可是姨母允诺她的!
萧景辰看着她羞红了一张脸,反倒想起那个拘谨呆板的苏以旋来。虽然她脸上总没有什么表情,可那一双眼睛却比所有人都生动许多,包括眼前这个自小因美貌而饱受赞誉的女孩儿。
“以旗,我和景辰只是路过,夫子马上便来了,快回去吧。”
苏予轩看着苏以旗无所顾忌、天真烂漫的样子,觉得心里更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折磨着他。她那样单纯的眼神,不止在现在,更在那老道施法时,更在父亲鞭笞予平时。
虽这一切看似没有任何的联系,可他总觉得与她脱不了干系。他想知道真相,却害怕真相会让他失去这个妹妹。
他急忙要拉着谢景辰离开,谢景辰也已经习惯了他对以旗的躲避。不知从何时起,苏予轩就不再和别人交谈,也就自己能和他说上话。苏予轩像个深不见底的一潭死水,无论扔进去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苏家的人果真是没一个正常的啊。谢景辰看着自己快被拽红的手腕子,在心底里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