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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已经没法用了,这边走。”明信背负起靠在墙上的少师,跨过方才被他一脚踹倒的门扇大步前进。
这边,华乐他们也都爬起来迅速跟上。
随着时间流逝,木质的墙壁地板开始经受不住火焰舔舐,焦的焦毁的毁,浓烟也从一楼蔓延上来,张牙舞爪,来势汹汹,意欲择人而噬。
明信说的位置正是先前他住的房间,那里有一处窗户,窗外下头不远是院子里一楼厨房搭出来的沿檐,只要踩过去,顺着沿檐而下,底下便是盛水的大缸。
华乐跟着进去,只见明信屋里的窗子已经整个卸下,窗边也已经抵了四方桌并凳子,俨然拼出一个简陋的台阶。
明信背着少师抬脚便上,跨过窗子,脚后抵着窗棂一跃而起,再落下时已经到了斜角的沿檐之上,挥手示意他们跟上去。
剩下几人对视一眼,顾钰一把推过华乐爬上桌子。
这不是矫情的时候,华乐撩起裙摆,手抓住窗棂翻身而下。
她下来的时候便已经看好了窗下与二楼地板相接的一处凸起,左脚踩稳便扭头往另一侧的沿檐看去,远是不远,可除非她能松手去够。
手上一暖,华乐抬头,握住她手的正是寒尽:“殿下放心,奴婢不会让殿下掉下去的。”
华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推开寒尽拉住她的手——她要过去,势必要松手,不松手就算过去了,怕也要被这边给拽回来。
掉下去得死,挂在这里不仅是她一个人死。
到底要怎么做,华乐心里清楚。
换了个姿势,面向沿檐方向,脚下使劲一抵,手上用力一推,借力之下,她险而又险的扒住沿檐上排水的沟渠,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站起身,将探身的侍女一个个拉过来,那边厢明信已经带着少师落在了院里,并将已经空了的水缸倒扣过来,放在沿檐之下,以供他们踮脚。
事实上,华乐发现除了她以及她的四个小丫头之外,没有人是累赘——少师趴在明信背上,只要明信背好,几乎可以当他和明信是一个人。
顾钰、重恪他们也都有功夫在身。
所以最后从沿檐踩着水缸下来的,也就只有华乐并她的四个丫头。
底下大抵已经烧过一遍,青石铺就的地面上除去漆黑还有烫脚的余温。
这里是客栈的后院,院中有井,井的不远处是地窖。
站在此处,撇去火焰烧灼之声,已能听清前院弓箭控弦之声与刀剑铿锵之音,厮杀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明信上前将地窖门打开:“先进去,前头已经被人捅成马蜂窝了,我和重恪去前头看看,底下有已经备好的水和干粮,你们先躲着,等到最后来接你们。”
华乐的目光从明信、重恪身上划到顾钰,最后一点头,带着素语她们下了地窖,不远处还能听到窖口处,重恪问顾钰要不要下去。
“我是送嫁军主将,外面的不止是你们漠北的兵!”顾钰低头冲华乐一喊,“殿下,如若不是我们来接你,千万不能跟着走……”
华乐抬头看向上方,向来珠玉在前使人形秽的顾将军现下脸上白一道黑一道,宛若花猫,华乐朝着他郑重点头:“将军放心。”
随即,顾钰便被人推到一旁,明信背负着少师顺梯而下,将其安顿在华乐身侧不远:“殿下,我家公子腿脚不便……明信将公子托付给殿下了。”
华乐看着坐在地上的白衣公子,向他颔首:“放心,本宫定然不负所托。”
“记住,不管是谁,已经是我们的……分毫不让。”少师抬眸,看向离去的明信还有窖口处等着的重恪,“你们多加小心。”
“公子放心,属下定能平安归来。”重恪在门口重重一抱拳,让过出来的人,几人合力将窖门合上,又拉过些杂七杂八已经烧毁了的东西压在上面,盖住底下入口。
上面窖门一合上,整个地窖里一片漆黑。
华乐站在原地,静静想夜里发生的事,“……到底是誰?”
是长卿?不可能,他不可能下这般死手,罔顾人命。
想不通,想不透。
若是对她而来,能造成如今伤亡的人,早在宫里怕就能让她这般消失的无声无息。
若非对她而来,那是对谁,大宁还是漠北?
亦或是两者都有?
那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事了。
现下唯一的安慰,怕就是在前一天夜里,嫁妆军兵分两路,护送着嫁妆先行,使得今夜这场变故少了许多伤亡。
喀的一声,一点微弱的光在地窖里亮起。
一节蜡烛被人点燃了。
豆大的光亮映照着整个地窖,影影绰绰间更显无限恐怖。
“坐下吧,休息一会儿,”少师将手里的蜡烛往中间推了推,“这里头有风,想必是留了通风之处……况且,咱们也要想想脱身的法子。”
“但凡有一丁点出去的可能,他们绝不会将我们扔在这里,”华乐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地窖,然后寻了处坐下,“所以,这些人,到底是哪儿来的?”
“殿下,不像是关内人常用的弓箭,”寒尽轻轻道,“奴婢自幼在关外长大,十三方才因为大选入了关……那声音颇似漠北特有的重弓——能拉的开的,无一不是他们部族勇士。”
一时间,地窖里所有人都看向这里唯一的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漠北人。
饶是少师也是一怔,目光在寒尽身上停住。
“漠北,特有的,重弓?”华乐喃喃着这几个字,侧身挡住寒尽,迎上那独自坐在一角的少师,“且不论真假,公子可有什么说法?”
少师苦笑一声:“小人没有什么说法,倘若当真是我漠北,又何必耗费人力物力,献上那许多朝贡之物……”
“做这等出力不讨好之事?”少师摇头,“公主莫要多想了。”
“可是,”寒尽坐在角落里,任由华乐挡在她面前,轻软的声音在整个地窖里回荡,“毕竟整个漠北那么大,也不都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