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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锦琛的表情十分严肃，态度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慎重，迫得萌萌不得不面对。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慢慢俯首吻住她的手，久久的，他没有立即抬头，气息烘热了她的掌心，这一刻仿佛是在进行一种无名的仪式，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隐隐地又犯酸发疼。
萌萌觉得，自己这样等着，像是等待着另一场宣判。
厉锦琛终于抬起头，掠过莹光的深眸中，温柔款款，又似乎藏着更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搅得人心惶惶的，说不出的滋味儿。
“萌萌，现在我恳求你一件事，但我希望你先答应我！”
“这个……”
萌萌有些不满。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要她答应，万一他又拿离婚分手什么的来刺激她……呃，应该不会了吧，现在她都有他的宝宝了，这也是他渴望的。他应该不会冒着要害她流产的危险来刺激她，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这样郑重。
厉锦琛看出女孩的疑虑，抚了抚她的小脸，说，“抱歉，这次我无法先告诉你是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这样一份信任，就算……是我任性吧！”
“大叔……”
起了身，厉锦琛轻声说，“你可以先想想，我给你十分钟。”
嘎？十分钟？！
淡淡一笑，仿佛已经很宽容似的，收拾起餐桌推了出去。
病房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饭菜香味儿，他还在小桌上留了一块水果蛋糕。红红的草莓，浓浓的奶香，似乎在悄悄对她叙说着什么，蛊惑着她什么。
萌萌一阵儿地纠结，搔了搔脑袋，揪着卷毛绕个不停。
讨厌，到底要人家先答应什么嘛！过份，明明每次都是他任性，她不也最后都顺了他嘛！娇情，比她还娇情呢！
哼，她就不答应，看他还要不要说出来。
稍后，厉锦琛掐着点，准准地又进了屋，还专门把门给锁上了。
瞧那阵仗，萌萌小心肝跳了跳，有些惧意地缩了缩。
这些小动作小表情落在厉锦琛眼里，真是好笑，又觉得无奈。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是多么美的时候！到底是已经变了啊！他们再无法回到初遇时，她对他都是全然的信任，大眼里毫无杂质。现在她看着他，眼底总留存着一丝淡淡的阴影，拔不开。
他坐在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仍是下定决心地说，“萌萌，算我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不敢接上他那过于迫人的目光，垂下眼帘，弱弱地回道，“我，我不知道……”
内心始终还是不舍的，放不下的，才只能用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来搪塞了。
他又拉住她绞缠的小手，揉在掌心轻轻熨帖着，“萌萌，我爱你，我希望这一次你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好吗？”
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她微讶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眼，那双漆黯的眸子明亮炽热，心头一烫更有些不知所措。
“萌萌……”
他似乎怕她又逃避似的，轻唤一声，声音嘶哑至极，眼眶竟然一下子充红，似有一抹水光抹过那双黑眸，让人心莫名地一颤。他看起来竟然那么脆弱，仿佛……仿佛是她那次撞破脑袋时他追着急救病床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时，那么痛苦，自责，悔恨，自厌……
“好，我，我愿意。”
脱口而出时，她才惊觉自己又傻傻把自己卖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反正她每次面对他时，多半没啥出息。
“宝贝儿，谢谢你。”
他像是得了大赦般，重重一把抱住她，沉重的呼吸拂过她头顶，像是松了很大一口气般，她听到他胸口的心跳震耳欲聋。
唉，这大概就是人家所说的命吧！她认了。
……
好半晌，厉锦琛才放开了怀中的人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站起了身。
“大叔？”萌萌有些奇怪地问出一声，下一瞬，吓得瞪大眼儿，眼珠子差点儿掉出眶眶儿。
“你，你……你干嘛……”
厉锦琛解开了领带，脱下外套，开始解衬衣扣子……竟然脱起了衣服？！三下五去二，就坦胸露背，那鼓鼓的胸肌啊，充满力量的手臂啊，方方正正的六块小肌肉肉哟，哎，唉……人家刚刚才吃过，大叔要不要这么猛，会害人家消化不良的哦！
姑娘立马羞涩地抓起被子角角把自己捂了起来，可还是露出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让厉锦琛一阵好笑。
他索性坐到她身边，收敛神色，将左手臂伸到她面前，说，“萌萌，你仔细看看，这上面有什么？”
这么修长有力的手臂能有什么呀，不就是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嘛！光瞧瞧，好像就能感觉到那肉肉多有弹性，多么有力量了。哪像她自己，抬起手臂晃一晃。呃……
姑娘立马噘起小嘴儿，“还能有什么？！反正，肯定没有我这里的‘拜拜肉’！”
说着她举起手臂晃了晃，下面的确有两块嫩嫩的小肉跟着晃了晃。唉哟，这种肉可真是纯真少女的心头刺啊喂！大叔你有必须拿这个来刺激人家嘛！
厉锦琛不禁叩了下姑娘的脑门儿，“认真点！不然，我们时间可能不够用。”
“啊，什么时间不够用啊？大叔，你，你不是想趁着这种时候，还要对人家进行……进行人体部件基础教育吧！”
厉锦琛的笑容彻底收了回去，更加严肃，“萌萌，你刚才答应了我，现在还想逃避吗？！”
不然这一迳儿地逗逼玩突槌是什么？！
姑娘肩一垮。哦呜，还是被发现了啊！
于是小爪子扒上男人的手臂，开始仔细看。这看着看着吧，竟真让她发现了以往没注意的地方。呃……其实，两人亲亲我我那么多次，她都没好意思仔细看过他的身体来着。
“这个，这个小黑点是什么？”
“针眼。”
“哦，你扎过很多针吗？这个不是时间久了都会……”没能消掉的针眼，那意谓着……
“吸毒的针眼，一辈子都消不掉。”
她猛然抬头看着他，眼珠子都定住了。
他淡淡一笑。
她的心就被扯了一下，突然之间发现，在那样淡漠的笑容里到底深藏了多少岁月的无奈暗伤？！婆婆曾说过，在他幼时并没有那么严重的自闭症。只是不爱说话，但和亲近的人交流仍然会笑得很开心。只可惜后来……
她的目光一闪，移到了他的肩头，胸口，腰腹部，竟然都留着一道道浅白的疤迹。若是灯光没有现在那么敞亮，她没有这么认真的去搜索，在以往多次的热情缠绵时，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已经褪色的痕迹。她一寸寸寻着，发现他的后背也有不少，直到心惊得双手发颤，无力垂下。
老天！她到底错过了什么？！明明近在眼前，她竟然现在才发现自己深爱的人，早已经伤痕累累。
她猛地浑身一震，就执起他的左手。这只手不仅带给她欢乐，也承载着痛苦。上面也一样伤痕累累，还曾骨节迸裂过。
“大叔……”
“乖，别哭……”
她扑进他怀里时，有一刹想着他到底还是太了解她了，真真的狡猾啊！可还是心疼得无法自矣，什么都不能想了，只能静静地听他讲叙一个过往。
“因为我的基因突变，从生下后就患有先天性自闭症。不像别的小孩，疼痛不适就会哭闹，我十分安静。后来，你也知道和俊臣他们一起发生的那场意外，导致我心理严重失衡，彻底崩溃，完全无法自控，甚至有严重的反人类情绪，想要……所以我悄悄逃离了家族，只是怕……怕我会忍不住把俊臣、刘耀他们都杀了！”
他的心里住着一头恐怖的野兽，他无法控制它不去伤害别人，所以他选择了自我放逐。
“我逃到了国外，自暴自弃……在黑街的那些日子里，我吸毒，用毒品来麻醉自己，我睡在肮脏的垃圾堆边，跟野猫野狗抢食，更跟大自己一倍以上年龄的混混打架，好几次都被打得彻底休克，被扔在垃圾堆里自生自灭……可是每一次，我以为我终于解脱了，没想到再睁开眼时，依然能看到阳光……我觉得我简直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和蟑螂，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生存力……我……”
“大叔！”她有些担忧地想要阻止他，但他还是抓着她的手，说出了口。
“我不像是个人类！”
……
阳光灿灿，窗外满园芳菲。
窗内，相互依偎的男女却陷在一片时光的阴影里，载沉载浮。
“那么多人想知道那三年里，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呵，就是这些。外界传言那么光鲜亮丽、风采无双的厉锦琛，只是一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魔鬼罢了！其实，我跟海恩到慕尼黑做治疗，也不过是……它的一个想要生活在光明世界的障眼法罢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彻底摆脱它，不管我如何自虐自弃也没有用。既然死不了，我只有想办法控制它的出现。所以，我做了三年的精神治疗，让自己看起来已经比较正常时，我回了家，见了父母。”
原来，那些众人以为的悲惨经历，竟然有一多半是因为他有意而为。内里的真相，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样悲惨。更像是跟一个无形的敌人作战的……无间道？！
“我知道，我看起来似乎很正常报，但是还不够。当我看到刘耀和刘立伟时，依然有想杀了他们的冲动。所以，我决定入伍。军队是最能锻炼一个人自制力的好地方。在那里，我觉得我终于有了可以控制它的办法。而它，也觉得非常畅快！”
不知为何，萌萌觉得说出这话的时候，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煞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阴邪气儿。因为太快，她还来不及感受，就被他抚上了脸，惊回神来。那灼灼的目光，深幽难辨。
“但是，每到当年病发的那个初冬季，我都必须到慕尼黑做检察治疗，避开病发的可能性。十年来皆是如此。哼！当初刘立伟派刘鹏进慈森，就是想偷我的检察报告。对此我并没有特别隐瞒过，我也不怕他看到后公诸如众。那于我身体里的魔鬼来说，那不是打击，那只是一个释放的借口。他们一直不知道，探寻这个秘密的结果就是自杀。”
以前都是通过旁人叙说，让她费尽了脑子东拼西凑，各种想像来的情况。现在由他亲口说出，一样的情节，却变成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感觉实在是太有冲击力，让她久久地陷入回忆，惊悟了一件又一件往事的真相。
原来，最开始他对她的逃避，也不是什么脱离他的计划，而是他性格里的噬杀噬虐因子作祟吧！越是亲近他的人，越可能发现他的秘密，而被他杀掉！
屠锐说他执行任务时，十分彪悍。他根本就是带着一种自杀式的心态，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敌人呢！也无怪乎他能做出那么多全军都无法超越的战绩了。
难怪他永远一副淡漠疏离的姿态，不喜交际应酬，却又能做得完美无缺。在经历了生死考验，俗世里的那些人情世故的确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还怕什么得不得罪人呢！那并不是他真的有多么高傲，而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异类，根本不是人。
这些真相，真是，太让人难以想像了！
“萌萌，你厌恶这样真实的我吗？我不完美，不善良，更不伟大，甚至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我的确是做了商业考量，才将你娶来。开始只想通过利益交换，我得到事业发展，你也能读上想要的学校成材。我从未想过，我会跟一个这么脆弱胆小的生物产生那么深的交集。萌萌，你是我这辈子第二个意外……最甜蜜，最让我无法放手的意外。”
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了我一个永远无法改变的残忍，却送来了始终如此善良甜蜜的你，像黑暗里的一束光耀我的灵魂。
……
可是，命运又总爱捉弄人。
“在你坠楼之后我又去做了一次检察，海恩告诉我，我的基因变异引起很多方面的不稳定性。我的孩子很可能有七成以上的几率遗传到我的变异基因，导致先天自闭症甚至更严重的抑郁症。就算正常分娩，也可能活不长……若是长大了，其患上神经性疾病的可能性会很高。而且，最可怕的是……”
他微微顿了一下，“我们发现不了。他们在表面上看起来，都是非常正常。私底下的隐藏性可能比我的更狡猾，更可怕，更难以……预料会演变成什么情况。”
萌萌心头一跳，豁然明白，“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跟我离婚的？”
他目光微微偏移，“是的。海恩的监测数握显示结果，越来越糟糕，我怕我会再次失控，让你……我更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也步上我的这条路，那会是一个家庭的悲剧。我宁愿你彻底离开我，未来的那些悲剧都不会发生。过去十几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习惯了一个人？！
可是大叔你的一个人，和时下的单身主义者是完全不一样的啊！就算单身，人家还有家人，有朋友，有亲密的知己一二。可你没有，你害怕伤害他人，你把自己的心灵和世界都封闭了啊！
你那样的一个人，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啊！
“萌萌？”
女孩突然紧紧地抱住他，急促的**喷散在他的心口，是那么火热，慰熨着他孤寂冰冷的灵魂。他慢慢地抬起了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也不敢太用力，就像是奢望。
“大叔，你错了！”
好半晌，萌萌重重地说出这几个字。
厉锦琛有些诧异地看向怀里的人儿，她仰起小脸，神色却是少见的坚定固执。
“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魔。只不过，你的那个魔的能力和段数要比咱们的强。不过没关系，纵然它披着金马甲，我还是看得出来那就是你自己。虽然你说失控得想要杀人，但你并没有真的杀害俊臣、刘耀他们，连刘立伟他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所以，你不能给自己那样的暗示。”
厉锦琛失笑，“萌萌，这种话我已经听海恩说了不下千万遍。可是……”
“有用。你不是后悔得回来追我了吗？你还花那么多血本儿封锁整个机场。你并没有真正伤害任何一个人，你会觉得自己像个魔鬼，不是人类。只是因为……你太善良了。”
小小的手轻轻滑进他的掌中，十指相扣。她的目光那么亮，那么美，深深地凝着他就像要穿透他灵魂的迷障，洗涤一切迷茫不安。
“阿琛，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因为你很在意大家，太爱我，你才会特别害怕会失控。你越是爱我们，爱到连那样可怕的想法发生你都会觉得自责内疚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你选择了自厌自弃！”
厉锦琛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不由得就是一愣。
萌萌裂嘴笑开，“阿琛，其实是你自己钻牛角尖儿。就是真正的杀人犯，也有些情有可愿或被迫自卫的，难道因为一次过失就要毁掉自己的一生吗？可我看到，你为大家，为这个世界做的好事儿那么多，你不该总是只想着自己的不足。人人都有不足，所以才更要好好爱惜自己。”
她觉得，这事儿并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他想得太多了。现在他肯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心理话，她觉得一切都已经不是问题了。
“大叔，”萌萌迅速启动了甜蜜小点心模式，“你这个遗传几率，算的真的准确吗？怎么会比那个乱什么伦的六成还要高呢！你确定海恩叔叔没有算错？不是说我是黄金血吗？会不会咱俩中合一下，情况会不一样呢？”
厉锦琛哑然，他们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海恩并不知道萌萌的真实身份。
姑娘扳起手指头开始算算了，“大叔，七成几率这么高的话，那生两个好像还不够，只能降到百分之三十，还是有些危险。若是一次生三个，那至少就有一个是完完全全正常健康的啦！反正你是德国国籍，人口都是负增长的，不如咱们之后再努力生一个吧！”
“萌萌？”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想到这里来了。只是，她这算术水平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哪！
可姑娘此时却乐在其中了，小手一拍，觉得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大叔，我们干脆生个篮球队吧！”
厉锦琛顿时无语。本来是很沉重的坦白气氛，这会儿一拐就全破功了。
姑娘开始拉着他的手臂，摇啊摇，“如此看来，一个嬲字都不够用了咧！对了，海恩说过男孩几率大点，还是女孩几率大点呢？要是女孩几率小，咱们争取努力多生几个女儿好啦！大叔，你说好不好？我听说现在有科学技术可以控制生男生女呢！好像多吃些什么……”
“萌萌，你明白我告诉你这些的目的吗？”厉锦琛有些哭笑不得，捉住姑娘乱扳的小手指，认真问。
萌萌别别嘴，说，“你的顾虑，我都懂。可爸妈说了，既然成了一家人，就要祸福与共。难道你还想净身出户，回头让所有人都骂我是黑寡妇，黑了你的身家财产就跟别的小白脸快乐人生了！你那么好心眼儿要舍小我取大义，可也不要陷我于不义之地啊！那样很不道德的耶，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啊？还是你根本就是腹黑地早就想好了我会因为人言可畏，根本不敢离开你，其实是你心里那头魔鬼出的诡主意？”
说着她就往他胸口钻，一只小手指对着心脏位置，戳戳戳，大眼儿都眯了起来。
“……”厉锦琛觉得，自己真是小瞧了这姑娘。争辩起来，越来越让他有些无法招架了。
“所以说咯，遗传那些事儿咱就不提了。”
“好吧！其实我今天说这些的重点，还不是那些。”
“啊？说了这半天，那些都还不是重点啊？”大叔你太坏了，你害人家作者都折腾了整整一章内容，你竟然还不爆重点啊喂，你存心想让观众们骂咱们在注水嘛！
厉锦琛觉得身心轻松，拧了下姑娘鼓起的小脸，说，“我们现在来谈谈，你们雷奥斯家族的黄金血问题。”
这一番谈判的结果。咳，是的，是谈判，诸位没有看错。
结果就是，姑娘从此开始了可怜兮兮的妊娠生活。
生孩子这件事儿，可不简单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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