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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步履匆匆,接连跑过了两条陌生的小街,直到灯火通明,车辆川流不息的主干道出现在沈言面前时,他才松了一口气,脚步逐渐放缓。
当然,再要他接着跑,他也跑不动了。
双手支撑住膝盖,沈言喘息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暖色的路灯灯光,笑笑。
今天晚上的经历,在他总共也就十七年的人生里绝对算得上是精彩绝伦,只可惜……没能看到最后。
沈言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倒也谈不上有多惋惜。
情况显而易见的不对劲,相比于接着跟黑猫去进行一场生死未卜的冒险,他还是愿意做一个更为稳妥的选择。
稍加恢复,沈言的心绪逐渐舒缓平复下来,活动一下酸软的双腿,接着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处街角时,对面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个行色匆忙的年轻人。
“砰!”
沈言心里装着事,没留神,直接撞到了对方身上。
“对不起。”他下意识地道歉。
“没事……”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迟疑地笑了笑。
沈言面带歉意地冲对方点了点头,刚要绕过去,年轻人却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在他的头顶上。
他的身材极高,看上去只怕接近了一百九十公分,审视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居高临下的意味,令人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什么鬼……?
沈言疑惑,脚步不经意地微微一顿。
年轻人却已经将右手递了过来:
“你好,我叫重明,很高兴认识你。”
“呃……你好……”沈言有些混乱地同他握了握手,有心想怼一句“你高兴的太早了!”回去,但认真地想了想,还是忍了。
没敢,怕挨抽。
“咱们还挺有缘的。”年轻人的眉毛挑了挑,“我能感觉得出来,你的运气不错!”
“我也感觉我的运气不错……”沈言虚着眼睛,心说这难不成是个危险人物?
脚跟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一步。
“呵。”对方愣了一下,估摸着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随即又笑了笑。
“我还有事,有机会再见吧!”
说着耸了耸肩,闪身而过,穿着黑色风衣的瘦削身影片刻间便消失在了薄淡的漆黑夜色中。
这是个什么情况?
沈言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地挠挠头。
定下心神,想了想,倒也没那么在意。
今天不可思议的事情见得多了,多一桩不多,少一桩不少,如果世界真的在发生改变的话,那也无谓这些许。
回家的路上沈言倒也不免有几分小小的忐忑,步伐不甚急切,走到小区附近的时候,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溜到了六点半多。
小区不大,四五栋六层的矮楼,已经有了些年头。虽然不知道有无附庸风雅的嫌隙,不过小区里到确实是种了颇多的梅树。
北方的天时尚寒,这时候尚未来到“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时节,因而在一片晶莹剔透中,犹有疏淡的清香。
路过门卫室时,沈言好奇地向里面瞥了一眼——斗室内空无一人,想来是天气太冷,秦大爷和董大爷也没那么好兴致地下棋,早早回家去了。
站在自家楼下,沈言抖了抖逐渐飘落下来的大雪。
快步上楼,四层楼梯的距离匆匆而过。
熟练地用钥匙捅开房门,沈言还没将门推开,便听到了客厅里电视机正播放着的新闻声。
老爷子今天下班得倒是很早,这时候已经有闲心开始看电视了。
沈言的心脏不由得紧了紧。
自幼时起,他便对老爷子怀着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情,这种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非但不减,反而愈发的弥厚深重。
推开房门——
“爸,我回来了。”沈言平静道。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客厅里,老爷子生硬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冰冷。
“学校里有点事,耽误了……”沈言小心翼翼地关好门。
“嗯。”老爷子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么没走心地撒谎,老爷子指定是不信,估摸着应该是心里有事,所以没多做纠缠。
换上拖鞋,沈言习惯性地去拉了拉冰箱的门。
一眼望去,上层的冷藏室空空如也,只剩下两头大蒜,半截小葱,搂在一起瑟瑟发抖地互相取暖。
他有些好奇地探了探头,不由得将声音抬高了些:
“爸,我记得咱家冰箱里还有一包鲫鱼呢?”
“你妈炸了!”老爷子应道。
沈言:“???”
得亏没回来,不然让妈听见了,还能再和老爷子吵一架。
“咳咳!”干巴巴地咳嗽两声,沈言回到客厅。
电视机里,女播报员高亢的声音异常铿锵有力,男播报员的话音未落,便语速飞快地念到:
“今日午时,位于我市中心的商业街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件,多家珠宝行遭到抢劫,劫匪目前仍然在逃,请广大市民保持警惕……”
沈言寻声望去,电视的一角上方方正正,果不其然挂着本地卫视的标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不禁摇摇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枫城这段时间,只怕要有些乱了。
就在这时,老爷子放下手机,带着教育工作者特有的古板正派,忧国忧民的口吻批评道:
“现在的智能手机,真是把双刃剑。功能方便倒确实是方便了,可学生们学坏地也快!你就说吧,甭管是多正经的浏览器,你点它的推送,不出十六下,准能点进不良网站去……”
老爷子今年五十来岁,当了半辈子风清气正的大学教授,一贯是老派思想。
这时候恐怕是不知受了哪个学生的刺激,念叨时的语气里满是忧心忡忡。
沈言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趁着老爷子喝茶的时候,乍着胆子试探道:
“十六下这么精确的数字,您是怎么得出来的?”
“噗!”老爷子顿时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思忖片刻,这才中气十足地吐出一个字来:
“滚!”
“哎。”沈言点头,带着贼兮兮地笑意走到洗手间。
随手打开灯,明黄色的柔光从天花板上照射下来。
稍微洗漱了一下,沈言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拿起毛巾,视线不经意地微微偏转——
???
洗手间明晃晃的大镜子里,清晰地反射出他的容貌。
一百七十五公分上下的身高,体型瘦削,面色相较于同龄人倒是显得微微有些苍白。
相貌倒还可以称得上是清秀,不过从那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散发出的光总是凶巴巴的,因而破坏了那张还算耐看的脸。
不过……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都不是重点。
令沈言惊愕的地方在于,就在他的头顶上,散碎的短发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一根碧生生的野草。
两片嫩绿色的草叶随着他情不自禁地后退,在半空中微微摇曳,如同真正在微风中荡涤的春草。
映照在明黄色的室内灯下,柔和的光线中,仿佛散发着一抹绿油油的光。
怎么看,怎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