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汞丹徒劳无用,火药大用传世。
孔明觉得道长们的推断倒也没错。
毕竟那后世确实是以这“大破之丹”借工造之物飞举,得以窥天地知日月。
只是接下来应该要告诫道长们一二。
免得他们还没看到火药之妙用,就先被这大破之丹给炸了个白日飞升。
给正在激烈争论的道长们一些空间,孔明踱步到一边,看到了道长们的上一份丹方
“硝石三,赤糖三,雄黄一,一一捣碎研磨,淆匀以成丹。”
道长们还真是与时俱进。
孔明心下佩服,这蔗糖在蜀中制出不过半年,道士们便已经毫不心疼的拿来炼丹了。
制糖需要大量甘蔗,此前蜀中所种植,食用足够,制糖则杯水车薪,故而此时蔗糖价居高不下。
孔明虽已安排了扩大种植,但第一茬甘蔗也差不多要今岁入秋才能收获了。
不过从另一个方向考虑也令孔明扶额长叹
所以你们是完全没有一个靠谱的丹方是吗
既如此这“烟丹”之方还是先记下,等不差糖了再慢慢研制便是。
执笔写下意见之后,离开时孔明还给道长们贴心的关好门。
如今的成都府衙比起来刘璋时已经变化了不少。
即便如今刘备将两位夫人接到了成都,也不过只能住上间的样子。
空置的宫室便顺理成章的被征作各种用途,比如道长们炼丹,比如匠人们研制玻璃,比如张松如今异常上心的“小太学”。
孔明暂时没将家眷接来成都。
于公来说,夫人已在公安县设多个工学工房,制工巧兴匠造,工学已有蒸蒸日上之势。
于私来说,孔明亦想看夫人有一番作为,尤其在得知“陈宝光妻”后,这种想法更甚。
府衙中孔明如今亦有一间戒备森严的工房,房间内林林总总遍布着各种微小模型、匠造图纸、以及上次光幕时所得的被称梦溪笔谈的部分图像。
最为显眼的当然是正中央位置挂着的一个巨大圆球图像,上面是孔明怀着莫大的敬畏心情亲笔书写的地球二字。
而如今孔明正在盯着地球沉思化学之道。
被光幕评称为“神经病”的草木灰制碱法,确实并不复杂。
烧好的草木灰加水煮沸,以绢帛过滤静置一夜,最终取上方澄澈透明之水便是含碱之水。
虽然看上去似乎与河水无甚区别,但用之煮粥更加粘稠,用之清洗衣物能使葛衣变柔。
造纸若用这碱水,纸浆也平时要更加洁白,颇为神奇。
但其内里究竟是何般道理
沉思中的孔明回到几案旁边,在纸上提笔写下了草木灰三字。
然后在草木灰三字下面,写下了“肥田”二字。
自先秦起草木灰就已被用来肥田,但因地域差别,肥田所用草木灰量亦有多寡。
略作思忖,孔明将了解到的情况依次提笔写下
河东郡,田地不施草木灰。
平原郡,每亩地草木灰九合。
南阳郡,每亩地草木灰一斗。
武陵郡,每亩地草木灰半斛。
半斛为五斗,为五十升,为五百合。
由此,孔明写出了观察出的现象由北至南,草木灰的肥田之效愈来愈显着。
顿了顿,孔明继续提笔写下由草木灰制碱法可知,草木灰中富碱。
再次驻笔努力回想是否有所遗漏后,孔明慎重写下了结论北地或富碱,南地或缺碱。
顺带写下了猜测
橘生淮南淮北之别,因碱之多寡方有差异
北方少竹,南方少韭,是否亦与此有关
轻吐一口浊气,孔明回望自己写的这一页,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后世所谓“科学”的乐趣。
此等土地之别,不因上意而改,不因口含天宪而变。
它是被自己依靠所学所识,推测而出。
觉察总结其共同点,探寻剖辨其差异处。
最终或许亦能如后世一般,总结出子孙后辈能沿用千年之条例。
四月的晚风依然还带些许凉意,但孔明身上现在却有了一点燥热之感。
最终还是去院子里散步月中,方才回去合衣睡下。
第二天孔明是被满脸兴奋的刘备给拉起床的。
“孔明,元直之舟船已至犍为县矣”
犍为县在成都正南不过一百四十里。
因为昨晚的熬夜导致孔明思维有些迟滞,想了下才明白。
看来元直是乘船逆流而上,走江州,过江阳武阳,从水路来的成都。
益州春夏多刮东南风,因此从荆州来成都也算是顺风,行舟确实是个好选择。
等孔明回过神来,他已经和刘备一起站在成都城南了。
刘备在一旁根本立不住,不断的焦灼徘徊,时不时驻足踮脚往南眺望,恨不得立马就能看到舟船。
孔明唤过来陈到的亲随给自己打了一瓮水洗脸,振奋精神后提议
“既然主公如此心焦,何不出城相迎”
不过很快,想要借机小憩一下的孔明就后悔了自己这个提议。
心痒难耐的刘备同意了孔明的提议,然后便拉着孔明一起往南出城十里。
十里之后犹嫌不够,又难行了二十里,直至水边小路难以行马之后,刘备方才停步。
好在经过这一番颠簸之后,孔明倒是清醒了不少,望着刘备打趣道
“主公何不铲去前方那个山头,毕竟它使得主公看不到元直的面庞。”
刘备面色也不发窘,大笑道
“听闻元直复归消息,我已夜夜辗转反侧。”
“旬月已等,何忧须臾”
孔明哈哈一笑,一点不信。
如果真不着急这一会儿,何必出城三十里走到路尽
好在很快,一条小船从远方小山后面转出。
孔明骑在马上极目远眺,能看到船首有一个清瘦文士,衣袂飘飘,正在朝北频频顿首。
旁边的刘备早已经按捺不住
“元直”
“我在这里,元直”
或许是岸边树木浓密,船只没有减速或是靠边的意思,刘备心下大急,甚至驱马涉水,站在河流浅滩处呼唤。
刘备吓了孔明和亲兵们一跳。
当即就有亲兵奋不顾身前去,从刘备手上夺过缰绳要把坐骑拉回岸上。
马首转向,刘备也转身继续高声呼喊“元直”
好在此时已经足够显眼,船只也终于注意到了此处。
孔明看到那个清瘦身影此时也在船首焦急打转呼喊。
船只开始减速,并向岸边靠拢。
待到靠近了浅滩后,徐庶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助跑便跳下船。
刘备大急,当即也从马上跳河边,随即猿臂轻展,将徐庶给拽上岸来。
两对手掌紧紧握在了一起,刘备看着徐庶被水打湿的下拜和已经沾上淤泥的鞋子,轻声责备道
“元直何必轻身冒险此处至成都不过三十里,须臾可至,君当惜身”
徐庶仔细打量着刘备,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略一躬身
“主公,庶归来矣”
“好好”
刘备满口应下,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徐庶的肩膀
“归来便好。”
刘备退开两步仔细打量,最终挽着徐庶的手满心欢喜感叹道
“元直归来,往后可一心复汉,备再无憾矣”
两人手挽着手,就这样衣服下摆全湿,而且脚上都沾着臭泥,但并不影响两人愉快的交谈。
刘备面带喜色给徐庶一一细数最近的战绩,徐庶含笑安静听着。
中间徐庶也会语气慨然的说一说许都南下见闻。
直到最后徐庶被刘备扶上马,此时这位曾经的颍川游侠才有空遥遥打了个招呼
“早知诸葛武侯之名,当初必邀孔明与我一同出山”
瞧着刘备将徐庶扶上马之后也翻身上去,两人共骑,孔明执扇拱手
“欲图汉业,现在时犹未晚。”
说罢这对旧友也对视而笑。
回成都的路上就轻松了许多,三人一路慢行闲聊。
“士元可在成都”
“在汉中都督军情,雍凉势若危卵,关中蠢蠢欲动,不可轻易走开。”
“曹贼得雍凉则可联通关中,汉中难出;我等势联雍凉,则曹贼长安难守,唯有退守潼关一途,汉中确实非士元不可。”
“倒也不是主公在成都新得一谋军之才名唤法正,颇有游侠之风,其亦有督汉中之能。”
“哦来日定要一见”
“咳咳”
于是孔明问起来旧友消息。
“我听主公说广元欲暂时安家江陵”
徐庶一叹
“广元非曹臣,亦不愿投主公,于我有义,不能强求。”
“送我来益州时广元称欲在江陵谋职安身,且看将来。”
且看将来孔明点点头,人各有志,如此确实不必强求。
徐庶想起来另一人笑道
“同船的张神医倒是对孔明抱怨颇多。”
“说孔明你分明在医术上颇有见地,却每每含糊其辞,要张神医自己去研究医理,颇为无礼。”
孔明一怔,随即哈哈一笑
“来了便好,此地山多人少,药材充沛,对张神医来说乃是福地”
说说笑笑间成都已然在望。
孔明一眼便看到了路旁安静伫立的吴氏女,不由笑道
“是纳是拒,主公当早做抉断。”
徐庶也一眼看到了那个高挑女子,有点好奇问道
“这是”
孔明看了看刘备略微发窘的脸色,执扇笑道
“此乃成都大姓吴家女,曾被相者断言大贵之相。”
徐庶当即明白,大笑道
“若论大贵,唯与主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