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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沈糯是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 上辈子,她还在崔家, 那时候崔洛书早已带着穆秀娇回京城, 崔家人过年也没出去玩,她在崔家早早睡下,因为她的事情, 沈家人也都没去镇子上放河灯。
之后两天她也没怎么出门, 就是初二时回了娘家一趟,那时候才听村里面有人议论, 说年三十那晚, 盘临镇出事了, 好像发生严重的暴.乱, 有人死亡, 很多人还受了伤, 好似还丢了孩子。
她那时候隐约听村民说,什么强盗,杀人, 发生暴.乱, 因着人太多, 又发生踩踏事件, 很多人受伤甚的。
还听说, 县老爷的儿子在那场暴.乱中惨死。
但具体怎么死了,村民们有说是被砍死的, 又说可能是人太多, 发生踩踏事件, 是被踩死的。
很多村民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具体情况, 都是听别人说的。
这传的多了,可能就有些混乱。
所以沈糯知晓,今天晚上盘临镇一定会发生事情。
沈家人今日也来了盘临镇,但她见沈家人除了沈晨有些小灾,其他人面相上并无异常,所以出事时,沈家人应该已经启程回水云村。
沈糯略思忖片刻,没打算现在离开。
她懂医术,待会儿要真出事,她也能留下救救人。
只是她不清楚暴.乱具体发生的地点,也无法告知官衙,让人早些防范下。
沈糯见吴夫人跟吴萱儿还在迟疑,她又说,“你们快些回吧,莫要在盘临镇逗留了。”
吴夫人惊疑不定,“小仙婆,可是待会儿会出事。”
沈糯点点头,“恐要出事。”
吴夫人对沈糯的话深信不疑,跟沈糯道过谢后,带着女儿离开。
沈糯坐着歇息了会儿,也离开了酒楼。
她过去集市买了帷帽带上。
……
嘉宁关。
军营里,裴叙北正在处理先前积下的公务,宿凌求见,待他进了后,神情严肃道,“殿下,在盘临镇发现了灵鹤门的踪迹,可要属下带人去围剿?而且今天还是过年,他们这时候出现在盘临镇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裴叙北听闻这话,抬起凤眸,他眉宇压得有些低。
“盘临镇?”
那不是沈小娘子附近的镇子吗?
至于灵鹤门,是民间的一个组织。
先祖皇帝在世时,这个灵鹤门便已存在。
他们复杂神秘,行踪不定,信奉邪神,行事乖僻,教民心狠手辣,经常会有教民到处作恶暴.乱,很多教民都以杀人为乐。
甚至会用长的好看的童男童女去祭邪神。
先祖皇帝时期,灵鹤门更是盛行,灵鹤门的门主甚至想取代先祖皇帝,先祖皇帝那时,灵鹤门已经到了猖狂的地步,经常发生暴.乱,许多民间的百姓都很惧怕憎恶他们。
经过这几十年的打压,他们倒很少暴露与人前。
至于为何出现在盘临镇。
裴叙北猜可能同卿安有关。
卿安来边关寻他那段时间,灵鹤门或许得了消息,一路追踪到边关附近。
这么些年过去,灵鹤门的门主似乎都没放弃想要取代大凉封家的正统之位,总想要取而代之,灵鹤门的门主一直想抓住卿安。
灵鹤门他们应该是暂时逗留在盘临镇附近,但现在突然冒头,只怕会有乱子。
今儿还是年三十,盘临镇应该不少人放河灯,灵鹤门要这时暴.乱,会有很多人伤忙。
而且他记得,沈家小娘子似乎经常去盘临镇置办东西,今儿过年,沈家人也或许会在盘临镇放河灯。
裴叙北心中担忧,他起身道:“我亲自带人过去盘临镇一趟。”
这几年,他但凡发现灵鹤门的踪迹,都会带人围剿,势必把灵鹤门彻底铲除。
宿凌道:“殿下,属下也随您一起去。”
宿凌武功也是不错,裴叙北未拒绝,他立刻带领人马赶往盘临镇。
现在已经未时,只盼灵鹤门在盘临镇作乱前阻止他们。
………
沈糯带着帷帽在集市走着。
她不知暴.乱具体发生的时辰,但出现踩踏事件,必定是人多的地点。
时隔几百年,其实很多事情她印象都不深刻,除了亲人身上会发生的事儿,她记得很清楚,至于别的一些事情,她是需要经过一个契机才会想起来。
关于盘临镇暴.乱的事情,她也是从村民口中听说的。
再具体的就不知。
但出现踩踏事件,必定是人多的地方。
所以她现在只能在集市上逛着。
走了几步,沈糯竟发现县老爷的妻儿,郑夫人和郑子石的身影,两人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婆子。
他们正站在糕点店门前买糕点。
沈糯心中一动,她记得上辈子村民议论盘临镇暴.乱事件时说过,县老爷的儿子在这次暴乱中被人砍死还是踩踏死的。
所以她此刻跟着郑子石,应该不会错的。
暴乱事件发生时,郑子石肯定就在暴乱的中心点,不然也不会出事。
沈糯带着帷帽,跟在郑夫人和郑子石的身后。
此刻,郑夫人心里还是有点慌的,她亲眼见到沈糯的本事,连吴夫人都对那貌美少女恭恭敬敬,还有最后灵符成时闪过的金色淡光,都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见儿子已经忘记方才的事儿,还在高兴的吃着糕点,郑夫人柔声说,“子石,今天已经逛的差不多,要不我们先回府了?”
“不要。”郑子石有些不乐意,“娘,我还没玩过,我还要去买花灯,娘快些带我去买花灯。”
郑夫人哄道:“那我们买完花灯就回府好不好?”
身后婆子应该是郑夫人的亲信,见自家夫人这样,知晓夫人应该是被方才那神神叨叨的少女说的心慌,才打算带小少爷早些回府的。
其中一婆子道:“夫人还真信了那小姑娘的话,一看她就是因为小少爷撞了她弟弟,这才胡言乱语,想要吓吓夫人和小少爷的。”
郑夫人蹙眉,“我还是觉得心里不安,还是早些回府吧。”
两个婆子都没瞧见方才那少女是怎么定住子石的,也不知吴夫人说的那些话。
但为了儿子着想,她还是打算早些回府。
郑夫人跟郑子石这一路买了不少吃食,最后准备去给郑子石买花灯。
到了卖花灯的摊位前,郑子石瞧上个小兔样式的花灯,模样精巧。
郑子石指着花灯道:“娘,我要这个花灯。”
“好,那咱们就买这个。”郑夫人正准备掏银钱把这个花灯买下。
旁边忽地走过来一群人,有男有女,年龄最小的可能只有十一二岁,最大的差不多四五十,看模样都是普通人,其中一十五六的少女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兔花灯,她对摊主道:“这个兔儿花灯我要了。”
这少女模样普通,额前留着长长的刘海,几乎把左半张脸和左眼全部挡住了。
郑夫人都已经把荷包掏了出来,听见少女的话,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郑子石也瞪了那少女一眼,嚷嚷道:“这只花灯是我先看中的,你凭什么抢我的花灯。”
少女挑眉,“现在我看中了,它便是我的了。”
“娘,你快帮我!”郑子石都要气疯了。
他今天真的倒霉,怎么总碰见十来岁的姐姐同他作对。
郑夫人也说,“这位姑娘,这只花灯是我儿先看中的,都已经同老板说了,你这样抢个孩子的花灯是不是不厚道。”
正在这时,一阵北风吹过,吹起少女额前刘海。
少女的左脸和左眼也露了出来,少女左眼周围赫然有块很大的黑色胎记。
郑夫人和郑子石刚好瞧见这块胎记,两人都吓得往后退了步。
郑子石捂着嘴巴喊,“娘,她,她的脸好吓人。”
少女听见这话,脸色一变,骂道:“不厚道?今儿我便让你瞧瞧更加不厚道的事儿!”
她说完,忽地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刀,照着郑子石的脑袋便砍了过去。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任谁都反应不过来。
郑夫人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长刀砍下来时,脸色大变,这瞬间,她脑中闪过的唯一想法竟然是。
‘那小仙婆说的竟是真的,今儿真是她儿子的死劫。’
郑子石更是吓得哇哇大叫。
他浑身冒冷汗,想要躲开砍来的长刀,可是根本躲不开。
少女应该是个练家子,速度很快,直接照着郑子石颈子砍的,这是明晃晃想要这胖孩子的命。
周围瞧见事件始末的人群也发出阵阵惊呼声。
眼看着那长刀就要砍在胖孩子颈上,却不知胖小孩做了什么,少女手中的长刀在距离胖小孩颈子不到两寸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弹开,少女举着长刀直接被震的后退好几步。
这一变故也惊呆了周围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
郑夫人忽地想到小仙婆说甚灵符。
她眼泪疯狂涌出,哪怕浑身发软,也拖着已经尿了裤子瘫软了身子的儿子朝后躲去。
少女惊疑不定的看着手中长刀。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内劲给震开的。
但眼前的胖小孩明显是个没有内劲的普通人,是怎么震开她的长刀的?
少女周围这行人也突然从身后抽到长刀来。
周围人群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开始逃窜。
这群人握着长刀对着人群乱砍起来。
附近的百姓吓得尖叫起来。
有个年迈的婆婆眼睁睁看着长刀朝着自己砍来,都已经绝望闭眼,陡然间,一根竹竿犹豫利箭唰得破空而来,直接射穿了握着长刀的那只手,长刀主人哀嚎一声,捂住手腕朝着竹竿而来的地方看过去。
却见一带着帷帽的女子,手中扯过旁边摊位上的另一根细竹竿,朝着他身边的同伙掷去。
细细的竹竿一头很是尖利,带帷帽的女子似会内劲,这样的竹竿在她手中犹豫利箭,直射男人身边的同伙的手腕上,又是一把长刀掉落。
握着长刀的人都朝着带帷帽的女子看去,全都面色凶狠的举着长刀朝着女子冲了过去。
这正是沈糯,她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暴.乱。
这群人看着疯狂恐怖,见人就砍,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她只能先攻了上去。
郑夫人和郑子石也软着脚朝外跑着。
路过带帷帽的女子身侧时,郑夫人忽地听见女人喊她,“快去喊官差过来!”
郑夫人恍惚,这不是小仙婆的声音吗?
小仙婆竟然还会武功。
郑夫人眼睁睁看着小仙婆从旁边抽出一根粗壮的竹竿朝着那些握着长刀的歹人迎了上去。
郑夫人吓得魂不守舍,以为会看见那些长刀落在小仙婆身上,可她身姿却如惊鸿的躲过了所有的攻击。
郑夫人终于回神,她很清楚盘临镇哪几条街都有守卫巡逻。
她使唤身边的两个婆子各去了东街和西街喊人。
她自己准备去另外一条街喊人。
要是在以前,遇见这种事情她可能已经躲着看热闹了,可经历这一遭,她内心好似终于懂了些什么。
等两个婆子慌张去喊人,郑夫人握着儿子的肩膀,告诉他,“子石,快些回去喊你父亲,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地点说清楚些,立刻让你父亲带着所有官差过来,快些!用跑的。”
她怕耽误久了,周围百姓死伤会更多。
郑子石吓得崩溃大哭,“娘,我怕。”
郑夫人一咬牙,一巴掌甩在了儿子脸上,她厉声道:“不许哭,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哭!要不是小仙婆画符救你一命,你现在早就死了!你既还活着,就得帮忙,就得偿还小仙婆救你的恩情,还不快些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打自己的儿子。
她到了此刻终于明白小仙婆对她说的那番话是何意了。
儿子的确有死劫,却不怨旁人,都是他们自己造的孽缘。
她也明白,为何小仙婆会说让她与人为善,好好教养子女了。
子石的确被她宠坏了。
她只盼着经历一次,她跟子石还能改正。
郑子石大概也被自己母亲这巴掌打懵了,他满脸都是眼泪,望着自己的母亲。
郑夫人也早就泪流满面,“快去,路上不管遇见什么都不能停下来,你要是能早点把你父亲喊来,这里就能少死些人。”
这也是他们的弥补。
郑子石懵懵懂懂,他又看了眼沈糯的身影,她还和那些握着长刀的人缠在一起。
他一咬牙,拖着胖胖的身子转身朝衙门跑去。
这一路,他累急了。
可他不敢停下来,他想到母亲的眼泪,想到救他一命的漂亮姐姐。
虽然他还不是很懂那长刀快要砍到他时为何会被弹开,但也懵懂的知晓,就是那个捉住他,让他不能动弹的漂亮姐姐在他额头画了东西才救他一命的。
想起这些,郑子石嚎啕大哭。
也不知到底是害怕,还是知道错了。
他就这样一路哭着跑回衙门喊人。
路上哪怕摔了几跤,哪怕气喘吁吁,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
沈糯的脸色越来越白,纵然她会剑法,以这长竹竿为剑,暂时挡住这些歹人的刀法,但他们人有二三十人,已经全都放弃攻击周围的百姓,开始过来围攻她,她之前为给郑子石画那道符,几乎耗空她所有的生气,所以就算她剑法了得,也开始有些无法招架得住。
而且这些人明显身手不错,出招狠厉,都是杀招。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沈糯的招数开始变得缓慢了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沈糯回头看去,发现是一行骑兵,最首位的竟是摄政王,他打扮也和平日不同,一身铠甲,面容冷峻。
裴叙北眉眼锋利,看见那带着帷帽的身影时,他心脏猛地一颤,认出那就是沈家小娘子来。
她竟就舞着一根竹竿跟灵鹤门的教民们缠在一起。
眼看着其中一人举着长刀朝她砍下去。
裴叙北想也未想,骑在高头骏马之上,从身后抽出利箭,搭箭在弦,利箭破空之势朝着沈家小娘子飞去,利箭堪堪擦过她的帷帽,一箭射在了举刀之人的脑袋人,那人瞪着大大的眼,直挺挺的倒下。
“冲!”宿凌骑马喊道:“将这些灵鹤门的余孽全都拿下!”
沈糯看了摄政王一眼,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军营的人都来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而另一条巷子,也有官差从里面冲了出去。
郑夫人气喘吁吁的跟在官差的身后。
她幸好赶上了,小仙婆还没出事,郑夫人也不敢继续待在这里,她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她转身朝着另外条巷子走去,她要快些回去,也不知子石到底寻了老爷没……
官兵和军营的骑兵冲了过来,同这些歹人打斗起来。
沈糯手中的那根长长的竹竿也只剩下一小节。
摄政王和这些官差再不来,她说不定就要受伤了。
有了士兵和官差,这些歹人也慌了起来,不再只缠着沈糯一人,开始对付士兵和官差的人。
沈糯也一把制伏了眼前的少女。
少女正是方才想要砍杀郑子石的人。
少女被沈糯反剪手臂压制在地,她抬头,正好透过帷帽瞧见沈糯的容貌,少女一怔,面容忽然变得恶狠狠的,她使劲挣扎起来,想要抓住旁边的长刀毁了沈糯的容貌。
她平生最恨生的貌美之人。
沈糯身边也无绳索捆绑这少女,只用手臂压制着她,本就有些乏力,这会儿差点压制不住少女。
裴叙北一剑砍掉眼前壮汉的手臂,而后朝着沈糯身边大步走去,他过去时毫不犹豫,一脚踹在少女背后,少女口中噗呲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裴叙北望着带着帷帽的沈小娘子,语气柔和说,“这些都是灵鹤门的人,心狠手辣,每个人的手上都背负着不少人命,对待他们不必怜惜。”
沈糯道了声好。
裴叙北回头看战场,灵鹤门的这些教民死了差不多一半,还有一半也都已经被制伏。
他又回头看沈糯,两人虽相识,但沈糯带着帷帽也是不想让人认出,裴叙北在外人面前也只能当做不认识她,“今日之事,非常感激这位姑娘,帮忙朝廷捉拿灵鹤门的人都会有重赏,待会儿姑娘可以去衙门领赏。”
“好。”沈糯也未多话。
她看周围有不少伤员,都是之前被这些灵鹤门砍伤的百姓们,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周围已经跑的远远的百姓们,这会儿见没事了,又有不少胆大的人凑过来。
直接被宿凌一声呵斥住,“都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赶紧回家待着去,这些可都是灵鹤门的教民,小心待会儿又冒出来一批。”
一听是灵鹤门的人,周围百姓变了脸色,再不敢围观,匆忙回家。
周围的小商贩们也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沈糯去查看躺在地上的伤员,这几人都没有致命伤,被人砍时知道用手臂挡住,不然真给砍到颈脖这种要害,神仙都救不回,远处也有些伤员,不等她来得及看,那边药馆的门已经开了。
原来附近正好有家医馆,但没开门,宿凌上前疯狂拍门,很快就把里面的老郎中给拍醒,老郎中迷迷糊糊开了门,瞧见外面这情况,也是吓着一跳,开始帮忙救人。
宿凌是军医,一身医术也很是不错,跟着老郎中一起救人。
沈糯则进到医馆里,同那老郎中说了声,“老先生,可否借用你的医馆配些止血药。”
外面的伤员大多都是砍伤,需要尽快止血。
老郎中忙说,“姑娘尽管用就是。”
他还想说,自己药馆里面也有止血散的,无需再配止血药,但见这姑娘已经开始过去药柜旁,他只能闭了口。
他这医馆现在等于被朝廷征用,到时候会付他银钱的。
沈糯进到医馆里,开始配止血散。
她配药手法很快,从药柜里面抓药材也无需称重,配在一起的药材在过去找东西研磨成粉。
裴叙北这会儿没事,他不懂医术,外面已经无需他看顾,也跟着进了药馆里,坐在旁边看着沈小娘子配药。
宿凌也在外面救人,发现好多伤员的血根本止不住,他匆匆进了药馆问郎中,“老先生,可有止血散?”
老郎中点头,“有的,有的,都是我自己配的。”
他取了止血散给宿凌,宿凌拿着止血散出去帮伤员们止血。
但这些止血散倒在伤员受伤的伤口上,哪怕倒了一整瓶,都还是有血迹往外渗。
老郎中平日帮人看病就算有刀伤,也只是家中妇人们切菜伤着手这种轻伤,用他配的止血散能把小伤口止住,可现在这种大长刀砍伤的伤口,皮肉翻开,鲜血直流,根本就止不住。
宿凌额上冒汗,这血都止不住,看样子需要先缝合伤口,不过这么多伤员,就他跟个老郎中,看那老郎中已经年迈,只怕缝合伤口的忙都帮不上,正想着,宿凌忽地听见声头顶传来殿下的声音,“用这个止血散吧。”
宿凌抬头看,发现是他家殿下站在他的身后。
手上还端着个瓷盘子。
宿凌接过瓷盘,里面都是药粉,大概研磨的比较急,这些药粉并不是很细腻。
“殿下,这是?”
裴叙道:“里面那位姑娘配的止血散,你试试看吧。”
宿凌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把这粗糙的止血散洒在伤患的伤口上,然后他就发现怎么都止不住的血竟止住了?
宿凌大惊,回头冲裴叙北喊,“殿下!这止血散太厉害了。”
这一回头,发现他家殿下早不在他的身后,殿下的衣角消失在药馆门口,看样子是又回药馆里面了。
外面的伤员没有死亡的情况,都是刀伤,所以沈糯才先配的止血散。
等她把这些止血散研磨出来,也去外面帮忙。
裴叙北跟着出来。
外面的伤员有十几个,有的伤势轻一些,有的伤势重一些。
老郎中除了给人把把脉,其他病症他也治不好,基本等于只有沈糯跟宿凌两人在救人。
宿凌一个个救下来,发现有个伤势极重,因为躺着的位置比较远,一时都未发现他。伤员是个中年男子,应该有三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普通,一身粗布衣裳,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糖葫芦,应该是给家里孩子带的。
宿凌用了沈糯给的止血散都无法帮他把伤口给止住。
看着男子手中攥着的糖葫芦还有胸口怎么都止不住的血,宿凌的眼都红了。
伤口太深,血止不住,哪怕缝合了伤口都是无用……
宿凌满心绝望,眼看着男人呼吸也越来越弱时,身后响起个轻柔的少女声,“他还有救,让我来试试吧。”
宿凌回头,发现是之前跟灵鹤门打斗的那个带帷帽的女子。
不过这女子声音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沈糯拿着从药馆里面寻来的银针,又让宿凌帮忙把受伤的男人抬回医馆里面去。
“我来。”裴叙北道。
他轻而易举把地上的男人打横抱回药馆,放在药馆里的通铺上。
男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就这样,他还紧紧攥着手里两文钱的糖葫芦,不肯松开,因为两文钱对于他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
沈糯看了眼男人的面相,是本分老实的面相,她心里越发的难过。
但这就是人世间的疾苦,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
男人胸口的粗布衣衫也都被剪开了。
沈糯甩开脑中杂乱的心思,开始给男人施针。
男人胸口的伤很重,需要金针封穴,这里没有金针,银针也是勉强可以用。
她早在给郑子石画灵符时就用光了体内的生气,现在想要救男人,也必须用生气来辅佐银针封穴止住血。
剩余就是经脉内残余的生气,沈糯取了根银针,辅以生气,慢慢扎在了男人胸口的一个穴位上。
一根根银针刺入穴位,男人胸口的血迹慢慢止住。
宿凌激动的脸色通红,浑身发颤,他要是没看错,这应该就是金针封穴吧。
便是连他的祖父都无法办到的。
沈糯帷帽下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她隐约感觉口中有血腥味溢出。
最后一根银针刺入,沈糯立刻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她告诉宿凌,“接下来麻烦这位先生帮他缝合伤口,缝合伤口时小心些,莫要牵动到穴位上银针。另外,半个时辰后,这些银针便能取下,先生可记得我银针刺入的顺序?需按照银针刺入的顺序来取下这些银针,不可乱了。”
宿凌忙说,“我都记得,姑娘放心吧。”
沈糯又问,“先生可会开药方?他之后还需要药方和药膳方子。”
宿凌对这种伤势后续需要开的药方和药膳方子也是懂的。
“姑娘放心,我会。”
沈糯又道:“他若是醒来,麻烦先生告诉他,他妻子的病症,去寻水云村的沈家小娘子,我能帮她治。”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荷包,想帮男人把医药费和抓药的银钱付了。
这男人面相上来看,家中过的很艰辛,夫妻宫暗沉,妻子有病缠身。
宿凌愣住,沈家小娘子?
他之前和殿下来盘临镇见祖父时,正好撞见沈家小娘子救个孕妇来着。
眼前这位小娘子就是之前救孕妇的沈家小娘子?他说怎么小娘子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但沈小娘子怎么还知受伤男人家中妻子也有病?
一直站在旁边的裴叙北开了口,“姑娘不用为他付医药钱,今日被灵鹤门所伤的百姓的救治费用,都会由朝廷来出。”
“好。”沈糯说完,身子发软,有些摇摇欲坠,她现在身上痛的厉害。
这是经脉有些受损的原因,她把经脉内所有的生气都耗的一干二净,这样肯定是有些伤经脉的。
好痛,太痛了。
奇经八脉都感觉有火再烧。
像是她在玄虚界洗髓伐经时的那种感觉。
沈糯坚持不住,彻底失去意识。
她倒下的那瞬间,感觉有双大掌扶住了她的腰身,免她跌倒摔伤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