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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侯爵一饮而尽,不急不慢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面上,他嘴角难得勾起笑容,但凡这个动作一出现,东方朔和司徒兰心中清凉,只怕是主上又要派活给自己去办。
果不其然,此二人刚饮下杯中酒水,上官侯爵便张口下发指令道“这个黄世良人心不古,胆大包天,手中有点权力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若是再让他肆意地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只怕他的主上是谁他都忘记了!这小人就是不能给他过多的权利,若是不把权利利用的淋漓尽致,皆以私用,狐假虎威,还真不知道自己这手中的权利,是谁授予,让其干什么用的?”
司徒兰因为刚被训斥,所以这会子功夫,也不该太过造作,收敛了脾性,闭嘴不言,一波眉眼抛去东方朔那边。
东方朔将其眉黛粉饰矫揉造作的眉眼,心中恶寒,脸上不动声色,目不侧视,一脸严峻。
到底东方朔还是把司徒兰的眼神看到了眼里,自知道这个时候的司徒兰已经不适合开口说话,而若是这话不由自己来说,气氛就会就变得冷场尴尬起来……
尽管东方朔不喜言谈,倒也是个审时度势,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不说什么的主。
到此,东方朔会意,谦和张口接话道——
“那么主上的意思是……”
上官侯爵并没有急于回答东方朔的问题,转过身去,思量片刻,稳稳地坐了下来,下意识又看一眼子的酒杯。
这个是的司徒兰相当伶俐,从来不抢着干手脚活的他,不等东方朔走上前去,自己动饭飞快,抢在了东方朔的面前,赶忙低头含腰,给自己的主上斟酒倒水,一旁手脚勤快的侍奉着。
看到这里,东方朔心中敞亮,也不急于跟司徒兰争活抢功,把这等伺候人的工作,交由对方来干,也算是给对方一次表现的机会。
向来司徒兰就喜欢动动嘴皮子,素有“花腔”之称,人家司徒兰绝对是当干部的料,能说能忽悠,能骗能哄,人家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东方朔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愿说那么多,这上官侯爵身边有个这样的巧嘴八哥就够了,凡是过犹不及一个道理,一人一特长,司徒兰动嘴,总得有人动腿,何必跟人争一时口舌之快,少话多干活才是东方朔的生存之道。
与其玩空心思,讨人欢喜,套路算计,口沫飞溅,心术当诛,东方朔宁愿多干点身体力行的活。
虽然子身体上累了些,但是心不累,这样就够了……
哪里想到风水轮流转,这天天以嘴上功夫引以为傲的司徒兰,也有今时今日,却要靠手脚功夫,来取悦于自己主上,还真是让人有几分唏嘘。
所谓惹谁都不要惹得有权的,即便一身才华又如何?你让你的上级不舒服,他能让你英雄无用武之地,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上官侯爵全然不拿正眼看那司徒兰,倒是也享用他的服务,这方举杯而起,悬与嘴边,斟酌思量良久,方才开口道。
“这样,你们两个寻一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个黄世良给办了,做成意外死亡的假象,我这边会想办法给大哥解释一下,记着这家伙不管说什么,都试图让他彻底闭嘴,我不想听他解释的内容,也不想让他的那张嘴再出去多说什么对旁人无益的话,你命可明白?”
听到这里,司徒兰和东方朔顿时恭杯低头,领命道:“是——遵命主上。”
上官侯爵暗自心道:这旁人大概就是指的是大公子吧……看来二公子和大公子的感情真的非同一般,并非旁人传言那般。
说来这大公子在权门没少暗地里挤兑排挤二公子,而二公子却从来不计前嫌,依然对大公子恭敬有礼,不敢造次半分,明明二公子的能力早就在大公子之上,总是这般隐忍,有时侯连自己这个下人都觉得憋屈。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般重情重义的二公子,对于一个一直针对挤兑他的大哥,还这般维护,就别说咱们这些跟随其身边的下人了。
所以,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能跟着二公子这样的主上,当这是自己这个做下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更何况二公子那些年对自己有恩大于天,不遗余力地救治自己身怀绝症的老娘亲,若不是二公子着意去寻那天下独一无二的天山雪莲,只怕自己的老娘亲早就已经在三年前,命归西去……
东方朔的娘亲在东方家就是不一个不起眼的二房,他的父亲东方明又是一个软柿子,惧惮大房出身上官家,而自己母亲身份特殊,在东方家并不受宠,并且时常受人排挤冷艳。
失宠的女人在大家族自然是被排挤被冷落,不多久东方朔的母亲就久病缠身,若不是上官侯爵命自己的军医来东方府上亲自给东方朔的母亲看诊,后果不堪设想。
待东方朔的母亲身体痊愈,上官侯爵竟然给东方朔的母亲求来一方圣旨——
因为东方朔屡破战绩,战功显赫,特别钦封东方朔的母亲为三品诰命夫人,她的官阶仅次于东方朔的嫡长母的身份。
如此天大恩赐,东方朔明白,这便是上官侯爵特别的青睐,自己的母亲在东方家地位提升,日子也就好过了许多。
从此之后,东方朔对于上挂侯爵的崇敬发自肺腑,他时刻告知自己,自己这条命就是上官侯爵的,不论上刀山下火海,必当尽心尽力,绝不推辞。
到此,东方朔低头瞄了上官侯爵一眼,暗自兴叹——
自己主上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显山不漏水,就把所有的事情给办了,并且总是关键时机,挺身而出,帮你化解危机,排除万难,事后也不求功,总是这般静若泰然,跟着这样的主上,自己无怨无悔。
此时,上官侯爵又饮了一杯,司徒兰满脸的殷勤,就像是一个做错的事的小孩,各种委屈可怜在妈妈面前卖好表现一般,各种讨家长欢心。
司徒兰又是夹菜,又是伺候上官侯爵饮酒,那委屈可怜相,就为了让上官侯爵把刚才的那口气给出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就是如此吧,得罪了的自己主上,司徒兰清楚,以后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想当初,因为司徒兰独爱戏剧,痴迷花旦这一角色,自己台上演出可谓一绝,那惟妙惟肖女装扮相,让台下多少观众为之着迷,赞不绝口,哪里有人会想到这有名花旦背后,竟是一个男儿身。
男儿身就算了,司徒兰可是一个比女子还懂女子的男儿,只看他那身段比女子更妖娆,那唱腔比女子更销魂,那眉眼比女子更妩媚,一眼倾城去,一曲魂归来。
只可惜,司徒兰是鼎鼎有名司徒家族的大公子,嫡出长子,竟有这扮演女装的喜好,不喜武学不喜权谋,却独独恋上这戏曲。
司徒兰乐此不疲,沉迷于戏剧之中,天天浓妆艳抹,戏服加身,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丢尽了司徒家的颜面。
为此司徒家不止一次烧了那司徒兰的戏服,拆了他的戏台子,赶跑了观众,以暴制暴,就是希望自己家的这个逆子,浪子回头,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还有作为司徒家嫡长子的责任和担当。
然而,当一个人沉迷于此自己的喜好,岂是旁人能够强加干涉,司徒兰不顾族人和家人的反对,一如既往继续自己的爱好,不管家人多反对,手段多极端,他都咬着牙关,坚持自己的兴趣。
因为在他的眼里,戏曲已经不再是爱好和兴趣那么简单,而是一种美的享受,和一种对生活的诠释和态度。
司徒兰不爱权谋,不喜人事,只想沉浸在自己的舞台之上,只当台中央那一颗金星——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司徒家眼看这混账嫡长子已经到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地步,索性就放弃治疗,随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任意而去。
只是这司徒兰的身份尴尬,偏偏是司徒家众多子弟羡慕嫉妒恨的嫡长子的身份。
所以,当司徒老爷彻底放弃司徒兰的时候,他的厄运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从此之后,司徒兰的多少弟弟为了能够取而代之自己的身份,暗杀、投毒、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为了把自己从那个位置上扒下来,手段之狠毒,可想而知。
司徒兰走投无路,自知道自己没了父亲的庇佑,就是烂泥一篮,什么都不是,没了权贵来做自己的支撑,连一件像样的戏服自己都是奢望。
各种势力的冲击而来,司徒兰对人生看透,憎恶,更是嗤笑自己就是人家最傻的傻子。
那一晚上,司徒兰在自己舞台之上,画上了最美的装,穿上了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彩衣,一曲终不悔,了却自己的残生余命……
只愿自己来世,再也不要投胎去那高门权贵之家,安安稳稳只当一个戏班子的花旦便已足以。
司徒兰唱的忘情,演的尽兴,一曲《霸王别姬》,没了霸王,虞姬依然是泪眼晃晃,离别人世……
就在司徒兰欲要拔尖自刎之事,一阵明快掌声,从台下传来。
司徒兰愣之,放下手中的剑,泪眼晃晃,瞩目而下。
只见,上官侯爵独自一人,正坐中场,明明看着一个温婉大少爷,身上却有着不俗的气质,让人无法移开眼眸的霸王气场。
司徒兰双手垂落,明明今晚上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何这个时候,会有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戏院呢?
“你是谁?这里今天不营业,谁放你进来的?”
上官侯爵双手背包于胸前,身体向后一倾,嘴角一勾道:“这个戏院子还有谁人呢?除了班主你?我不就来去自如,无人阻拦了吗?”
听到这里,司徒兰低头苦笑,小声嘀咕道:“可不是吗……这里除了我自己还会有谁?我太高看自己了……”
却不想,上官侯爵突然接话道:“也不对~除了我,还有一帮不速之客黑衣侠素爱兰公子的戏,这不正分布在你西院的角角落路,偷听你的戏呢~~”
说着,上官诸侯双手拍掌,只看场下突然涌入一堆黑压压的青衣兵佣,而这兵佣手中有押解着一行黑衣杀手……
看到这里,司徒兰恍然大悟,登时含泪扬天苦笑不止——
“呵呵呵~~我的亲兄弟手足啊!!还显得我不够落魄是不是?非得要致我于死地吗?今日……本不用他们动手,我便会自我了断,他们也太心急了吧……”
正在司徒兰嘶声裂肺哭喊之时,竟不知何时,上官侯爵已经冲到了台面之上,站好把式,扯开唱腔,一副武将之声洪厚有力,楚霸王的气焰,不用衣裳行头装扮,上官侯爵已经唱出了其霸王的神韵和气势。
司徒兰愣之,泪眼朦胧间,突然间笑意连连,竟然不自觉得和戏而上……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得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成败一时志莫磨,亦要知胜负常见;
前路渺漫天风暴,低首独叹奈何;
情在心情永莫忘,未去管恶运来到;
情未冷也应该割断,此刻欲说无言;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如生……
虞姬拔剑封喉,欲要与霸王生死离别之际,上官侯爵却这个时候,一把握住了虞姬的剑柄,将其一把揽入怀中,附在耳边低语道——
“就这样走了——你甘心吗?”
司徒兰心灰意冷,低头轻嗤道:“这不是司徒家所有人都想要的结果吗?我走了,司徒家就不会因为我这个戏子而蒙羞了……”
上官侯爵突如其来,一手硬托着司徒兰的下巴,令其观之台下场景。
一行黑衣人被强势押跪在地,一行青衣人,站起身后,光亮的刀刃都架在黑衣人的脖子之上,令其必须观之这台上的表演。
上官侯爵附耳语调,不紧不慢道:“你可知道,那些小人作祟,只会躲在暗处,见不得人光,你若是死了,不仅不会让你们司徒家消除任何丑闻,反之因为你这个嫡长子的死亡,将会成为司徒家最大的疑点和灾祸——你的位置悬而未决,为了争夺这个嫡长子的位置之手足兄弟,前仆后继,互相残杀,名利当前,谁人还顾及什么手足亲情呢?”
说到这里,司徒兰双眼惊颤,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内心猛的一下抽痛了一下。
上官侯爵继续张口道:“人活着没有一个是舒心得意的,开心的就是那么一瞬间,你觉得你累你苦,谁人不是呢?你酷爱戏曲,不是你的错……”
司徒兰情绪激动,一语夺人道:“错就错在我生错了家庭,我若不是那司徒家的嫡长子,我的命就不会那么苦!”
上官侯爵不语片刻,斟酌良久,方才开口道:“你可想继续唱戏下去?”
司徒兰愣之,缓缓回头,一眼恍惚道:“你什么意思?”
上官侯爵不卖关子,直言相向:“我可保你一世荣华,谁人不敢欺辱你,你可坐稳你家嫡长子的位置,也可继续你的终身热爱的戏曲。”
司徒兰两眼闪闪疑惑道:“呵呵~~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好的条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是吗?”
上官侯爵嘴角勾起一丝鬼魅道:“没错。我要求不高,只要你司徒兰愿意终身追随于我上官侯爵,你想要的东西一个不落,全部许你,若是你家子弟,再有造次之人,你一声令下,我让他尸骨无存;你若喜欢戏剧,我便许你天下最名贵的戏服,纵你走南闯北,周游演出,却不失你家司徒大公子的风范,这年头能够保全你的名声,周全你的兴趣,就只有上官侯爵一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的侯爵府时刻为你开着大门。”
此话毕,上官侯爵一手推开司徒兰手中利剑,只听“哐当”一声,利剑落地,紧跟着司徒兰一同瘫落在地。
望着上官侯爵气势磅礴的背影,司徒兰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女为悦己者容,将为知己者死,上官侯爵大人……我这辈子就只认准你一人了……”
时间飞逝,一转眼司徒兰已经追随上官侯爵五个年头,这些年,司徒兰的日子倒也是过得相当惬意——
司徒兰明白自己留在上官侯爵身旁的意义,自己是抱住了司徒家嫡长子的位置,同时也得偿所愿,在自己戏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唯独有了些许的改变。
司徒兰利用自己的名角戏子的身份之便,在富人家卖唱之时,可以打探出一些必要的相关情报,这也为他在上官侯爵那边屡破战功创造了有利条件。
而司徒兰也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一切全都归功于上官侯爵,他的一声令下,可以让自己登入云霄,享万人之福,任意妄为,家人也不敢像从前那般干涉自己,唾弃自己,反倒要巴巴地巴结自己,看着自己脸色行事。
同样也是上官侯爵的一声令下,他的生活就会掉入地狱,便又回到那个曾经连自己弟弟都可以蹬鼻子上脸,各种造次的日子……
这样天壤之别,司徒兰心中清凉,也不愿再回到从前那个不堪回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