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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杭州本就是浙江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浙江等级最高权限最大的衙门几乎全都集中在城里,所以有地方州府的人到杭州来跑官,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位“乔老爷”虽然目标定得有点高,但两个向导也只是平头百姓,眼光见识有限,并没有再往深处去想。对他们来说,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最现实的事情,至于“乔老爷”找谁打点关系,最后能不能成功,那的确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事情了。
高桥南一队人在城中转悠期间,万发也带着龚十七进了杭州城,直接去了前日说好的城南宅子。正如万发所说,这宅子距离凤山门颇近,进城门之后只顺着大路拐了个角,就已经能看到这处宅院的门楼了。
龚十七到了门口,见着门楼顶部是挑檐式,门楣上有双面砖雕,有花卉、蝙蝠、蝴蝶等图案,大门左右还各有一对石鼓。门楣上原本应该挂有主人家的牌匾,不过如今已经取了下来,空着一块地方。而牌匾位置左右各挂有一个红灯笼,只是太久没更换,已经有些残破了。暗红色的门板上两个比巴掌还大的黄铜兽头门环,都是磨得锃光瓦亮。这门楼不大,但工艺精细,看样子当初建房时也是投入不小。
万发上前敲响门环,不多时便有人开门,万发道明来意后,这人让他们在门外等了一阵,然后便回来将他们带进院内,龚十七看了看这院落中虽有庭院,但草木大多都枯了,看样子也是很久都没人照料了。那带路的仆从将龚十七等人带到花厅中,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见他们进来便起身拱手示意。
万发主动居中介绍道:“这位是房东冯老板……冯老板,这位龚老板是来看房的,两位多多亲近。”
双方寒暄几句,便入座详谈。龚十七见这花厅里连个屏风、花瓶之类的饰物都没有,桌椅倒是上等红木所制,只是看这外表包浆应该也很有些年头了。万发昨天说过这家是因为家道中落准备卖宅子换钱度日,看样子在卖宅子之前,早就已经把这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处理得差不多了。
龚十七急于敲定此事,所以在价格上并没有跟对方慢慢讨价还价,而是着重于交房的手续和时间。双方谈得七七八八之后,龚十七提出要再仔细看看这宅子的情况,房东欣然同意,亲自带着他们在宅子里挨着把每个房间和院子角落全看了一遍。
大概是得益于上个世纪建造这房子的工匠们用心,这房子的整体状况其实还算不错,除了三进院落天井里的花草苗木需要重新种植,一些小地方要做些修补工作,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大的毛病。目前也就主人和一个老仆住在这里,家人已经搬去了乡下,这宅子里只剩了一些最基本的家具,看起来空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气,倒像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宅。
看完房子之后,主人家便拿了房契出来,龚十七看过确认无误之后,便让随从拿钱出来。龚十七当然没有带这么多现银在身边,只拿了二百两现银出来作为订金,剩下的银子还是需要双方一起去城中的钱庄交割,然后到衙门去改立新的房契,就算中间毫不耽搁,也至少得花上一天的时间才行。
这房契和银钱交割的事情,龚十七自然得亲自出面处理,他将万发叫到一边吩咐道:“你回去之后,在成丰行外面贴个告示,招揽一些泥水匠、木匠、石匠,来这里翻修宅子。”
万发道:“小人倒是有些认识的匠人,回头直接找来就是,不用麻烦去贴告示了。”
龚十七摇摇头道:“外面的人不要,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做。届时有一批宁波来的匠人应聘,你便将他们一起雇下来。”
万发眼神一亮:“是我们的人?”
龚十七点点头道:“带队的人你也认识,不会弄错。这事你处理得干净一些,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小人明白了。”万发点点头应道。
很显然这次安全部在杭州城内的行动规模不小,参与者还远不止龚十七前一天带来的这些人,但如果大量异地来客进入城内,并长时间集结在一起,很容易就会引起官府的注意。龚十七等人在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安排人员分批进城,而龚十七在城内买下的这处宅子,就是用于集结人员的场所了。
要让更多的安全部人手不引人注目地集结到这里,那么招一批匠人翻修宅子也就很合情合理的手段了,之所以要让万发在城外张贴告示招人,就是要借此表明这帮工匠与宅子主人毫无瓜葛,如果不是龚十七点醒,就连万发也想不到要招揽的工匠与宅子的新主人之间会有这样的特殊关系存在。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但这次行动的准备时间本就比较仓促,很多尚未敲定的行动细节也只能到了杭州才能一步步地推进,能够以此为手段安排联合行动小组的人马在城中集结,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不过万发旋即又想到一事,便主动提问道:“那老板你入城之后,成丰行这边的房间是否还继续保留着?”
龚十七道:“等三日之后,你便恢复日常经营,不过如有异状,须得尽快向我这边报告。假如来不及入城,就去码头上找我来时所乘的那艘船,船上的人会知道该怎么做。”
送龚十七等人来杭州的船上还有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隶属于海军,并不会直接参与到行动之中,而是负责在城外接应和消息的传递。如果行动小组在城内出了状况,那么城外江边的情报船大概就是撤离此地的唯一退路了。
按照事前的分工,龚十七这一路人马负责在城内找好便于行动的集结地点,而高桥南的一路则是负责完成对目标主要活动地区的侦查,待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两路人马再汇合其他零散进入城中的行动小组成员,一起发动攻击。
龚十七这边敲定了买房的事情之后,便立刻派人去城东给高桥南等人落脚的客栈送去消息,告知这处房产所在的位置和接下来的布置。这两路人马分开在城东和城南落脚,虽然传递消息方面有些麻烦,但也是为了避免集结在一起的人数太多引起外界注意,此外要是万一行动败露,分为两处至少也有一边能保有逃生的希望。
两路人马在入城后的头两天里并没有直接碰面,而是分头在推进自己所负责的任务。行动小组事前对于掩饰身份的手段考虑得比较周全,所以进城之后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龚十七带着自己的手下搬进了城里新买的宅子,然后一帮受雇而来的工匠也很快进驻,像模像样地开始翻修宅子。高桥南也用两天时间完成了对城中各种官衙和官员聚居区域的探访,完善了手头的地图资料,并且对三名目标的日常活动路线进行了追踪。
直到进入城内的第三天,两路人马才在城西一处酒楼里相约见面。这处酒楼并非海汉经营的产业,所以两人也是分外小心,提前各自在这里订了一间包房。开席吃了一阵之后,门外护卫推门进来报告道:“老板,可以了。”
龚十七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出了包房,似要去方便方便,但当他走到另一间门口站着两名护卫的包房前,那两名护卫便将门一开,龚十七径直就走了进去,酒楼中没有旁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叫我好等!”高桥南站起身来相迎道:“还以为你要吃完了才过来。”
龚十七道:“小心为上,我来时单独安排了两人在大厅就座,替我们盯着外面,确定没有异常之后给出信号,我才过来与你相见。”
高桥南不禁赞道:“这还是你们城里人套路深,佩服佩服!”
龚十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杭州城里想抓着机会治我们一把的人不少,你我要是露了行迹,只怕立刻就会被有心人以各种罪名下狱,想脱身都难了。”
高桥南道:“大明的情报机关能有这么厉害?”
“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办案虽然不及我安全部厉害,但实力也不可小觑。”龚十七说明道:“这两个衙门都有百年历史,其中不乏能人。你我重任在肩,须尽力避开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才是。”
高桥南点头道:“说有有理,当以大局为重。说回正事,我先说说我这边的进展状况。”
高桥南做个手势,立刻便有手下快速撤去了桌上酒菜,然后铺上了地图。
“龚兄请看,这地图上用红色笔迹标注之地,便是在下这两日间去过的地方。那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锦衣卫衙门,皆在其中。”高桥南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指出了这几处衙门的所在地。
龚十七仔细看了一阵才道:“这一片街区全是大大小小的衙门,要在这里动手确实不易。那这几个目标的住所如何?”
“在这里……”高桥南在地图上将三人在城内的府邸一一指出:“郭正、于平风两人的府邸相距倒是不远,都在城东同一坊中,但那锦衣卫的廖训最近却是搬去城北的一处宅子,离这两家颇有一段距离。”
龚十七皱眉道:“这倒是有点麻烦了!”
根据安全部所掌握的情报,这三个目标的私人关系颇为密切,如果其中之一出事,消息一传开势必会引起另两人的警惕,所以安全部之前所制定的大致方案,是准备在夜间对三个目标发动刺杀袭击。先两人各率一队对付一个目标,完成之后汇合队伍对付第三个。这个行动计划的宗旨就是力求能一举干掉目标,以免风声一出,让其他人加强了警戒,那就不便下手了。
但这个方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向这三人下手的地点不能相距太远,否则临场指挥和信息传递都会有比较大的麻烦。本来以安全部所掌握的情报,这三人的居所都在同一坊内,但这廖训不知道是哪股筋不对,居然搬了住处。现在从地图上看,锦衣卫百户廖训的居所与另两人至少隔着三个坊的街区,行动小组要在夜间宵禁之后穿街过坊,距离太长就很容易暴露行迹。
高桥南道:“我们来杭州之前所指定的行动方案,其实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如果我们现在能找到更好的方案,那放弃原本的方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龚十七道:“我们原本的方案是有很多问题……但同时也是成功几率最大的方案,现在要改,只怕时间上不允许。”
安全部原定的方案简单粗暴,以外勤组和特战营这些人的身手来说,得手的几率很大。只是要在夜间行动,得手之后无法立刻离开杭州城,如果在天明前被人发现死者,其官职身份足以让杭州城来个闭城大搜捕了。而且这三人都是浙江官场上旗帜鲜明的反海汉官员,如果同时在一夜之间身首异处,那只怕就连瞎子也能把这事联想到海汉头上来。所以原计划虽然把握最大,但同时也会有极大的风险和诸多的后遗症存在,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完美方案。
虽然龚十七和高桥南在舟山的时候就设想过要将刺杀计划做进一步的完善,但受限于所掌握的环境条件和时间限制,他们并没有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方案。那说不得也只能先按照指定的草案进行准备,时机到了便果断下手,至于后续的脱逃和扫尾,说实话他们也还多少抱有一些侥幸心理。
但现在通过侦查所知的状况变化,让原本的行动计划出现了比较大的难题,如果仍照原计划执行,那很有可能就无法完成这次行动的既定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