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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兰在丧礼上也没怎么哭,脸色也说不上什么伤感和痛苦,只说:“陆少爷。小迦已经走了,而且你也不爱小迦,大家也都知道,你就是为了大小姐的心脏才和小迦结婚的。如果你现在是要和水沫二小姐在一起,那就把小迦还给我吧。”
陆以沉目光一斜,笔直黑亮的眼神像一把刀,直接地刺穿了她。
程若兰肩膀一颤,余光瞄了眼陈水沫,再不敢多言。
倒是陈水沫这会儿上前来,亲昵地挽住了陆以沉的胳膊,强忍着内心的得意忘形,故作体贴道,“程阿姨,你乱说什么呢。以沉现在心里正为小迦的死自责呢。你怎么还能抢走小迦的骨灰,让以沉心里更加添堵呢?”
说的大大方方,得得体体。
程若兰连连点头致歉,“二小姐责骂的是。是我想的不周到了。陆少爷,对不起。”
陆以沉微微侧头。
狭长的眼睛轻轻眯起,看着程若兰,道:“您是我丈母娘。一声陆少爷我担当不起。您喊我以沉就行。”
程若兰目瞪口呆地看了眼陆以沉,半晌,才喊了声,“以沉。”
陈水沫脸微微一僵。
没想到啊,没想到。
周迦死前,陆以沉那么不见待她;可她死后,陆以沉却似乎对她突生怜悯之情。、
这般想着,陈水沫心里却又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不管陆以沉对周迦有任何想法,可周迦都已经死了。
……
周迦离开已有一个月有余。
陆以沉本来不嗜酒,不知怎的,周迦死后,他就开始在下班后独自一人酗酒。
他很少去酒吧喝,一般就在自己的地下酒库喝酒;喝得多了,他才能克服失眠,舒坦地睡上一觉;若是喝得似醉非醉,他就会做梦,梦到深处,总会梦见周迦。
梦见十八岁的周迦。
那时的周迦,眉眼纯净,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笑起来的眼睛弯成一个月亮。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脸色看着有些灰白,嘴唇也常常发青发紫。
陈水烟肺癌晚期,知道自己生命将完后,就特意去做了配型。
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期望,陈水烟却真的和周迦配型成功了。连医生都说,两人匹配程度就和亲姐妹一样。就这样,陈水烟死了,周迦活了下来。
陈水烟临走前,还拉着他的手,嘱托说:“周迦是个好姑娘。你别因为她拿了我的心脏,就为难她。”
他当时点头答应了。
移植了陈水烟的心脏,而能好好活下去的周迦,似乎对他存了几分恐惧。从那之后,他每回来陈家,周迦就躲得远远的,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过。
他知道陈水沫对他有几分心思,也知道长辈那里催婚催的急,他也的确到了结婚的年纪。只是他当时觉得,娶不到陈水烟,娶其他女人还有什么意思。也就迟迟没有对陈水沫表态。
直到又和家里因为婚事吵架,他出了家门,在外面喝酒。
喝酒的时候,他看见周迦艰难地扶着一个吊儿郎当的黄毛男生过马路,周迦扶得吃力,脸上微微涨红,她身边的黄毛男生,手不怀好意地故意摩擦周迦的腰,还故意把头往周迦的脖子里倾斜。
夜色昏暗,他没看清周迦的表情,只看见周迦也没反抗。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记得,那一刻,酒劲上涌,他起身走向周迦,猛地把周迦拽进自己怀里,对她说:“水烟给了你一颗心脏,就是让你这么糟蹋你自己的?”
周迦的脸瞬间煞白。
“既然你不保护不了水烟的心脏,那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周迦怔怔地看着他,目光懵懂又纯净。
“要么把水烟的心脏还给我。要么,你嫁给我。”
他永远都记得,那时的周迦,几乎是毫无迟疑地、立马地、疯狂地点了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到结婚后,他才发现了她的真面目。
她的确是真的喜欢她,可她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蛇蝎心肠的妒妇!
她总是无理取闹,总是在小事上针对陈水沫,总是撒谎装无辜,甚至还拿着一张假的B超孕检给陈水沫,逼着陈水沫出了国。
他逐渐地厌恶了她。
到陈水沫再次回国,她更加张扬跋扈,回来当天就一把火烧了他买给陈水沫的房子,让陈水沫重度烧伤,差点保不住命。
这还不够,她还要找人轮.奸水沫,要不是他和陈水沫求情,只让她还陈水沫一个子宫,陈水沫早就报警把她送进警察局了。
可她却还是不知道好歹,他好不容易把她找人轮.奸女人的事情压下来,她却疯了一样,死命不肯把子宫还给陈水沫。
她就是这种无头无脑,无理取闹,永远不知事情轻重的女人。而且无论多么的证据凿凿的事情,她总是能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两只眼睛特别委屈地看着他,就好像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一样。
陆以沉想着想着,有些好笑自己。说来也怪,这么坏的女人,为什么他还是要想起她来,自作自受?
陆以沉喝得太醉,微微眯了眯眼睛。
窗外是大圆月,月光很好,明亮幽静。
月是圆盘月,人是孤单人。
……
秘书方建力来了电话。
陆以沉揉了揉眉心,“怎么了?”
“陆总,您和太太的房子因为距离震源比较远,没有被震塌,里面还有不少您的东西,和太太的遗物,你打算怎么处置?”
“……谁也不许动那些东西,我会亲自去处理。”
……
陆以沉当夜顶着一颗醉醺醺的脑袋,回了他和周迦的婚房。
当初陆以沉买她们的婚房的时候,为了故意冷落周迦,特意挑了个郊区的别墅。这回这栋房子离震源远,八级地震也没有将它夷为平地。
房子到底还是受了不少影响,不少家具都被挪了位,客厅的吊灯也掉在了地上。空气里都是漂浮荡漾的尘埃粉尘。
他走进客厅。客厅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个女人做好了晚饭,窝在沙发里,给他留着灯,等他回来;
他步上二楼,推进卧室。卧室里没有人,唯一的梳妆台因为地震,好几个抽屉都大喇喇地开着。梳妆台上没有任何化妆品,他记得,那是他有回在她的身上闻到了和水烟一样的香水味,他冷着脸说,他不喜欢香水。她后来就把所有的化妆品都收了起来,再也没用过。
陆以沉目光微微一沉,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慢慢靠近她的梳妆台。
他像是一个小偷一样,开始了一场不动声色却疯狂的偷窥。他默默打开一个接着一个周迦放物品的抽屉,最后打开了一个装满记事本的抽屉……
他微微一怔。翻开了第一本。
——她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