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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的换季,都是疾病的高发期。
一旦疾病风靡,此时的医疗条件,能活下来,便算是幸运的事。
这一次,防疫的事,已是引发了所有人关注。
毕竟,消灭或者说控制疾病,无论是对高门豪族,还是对寻常的贩夫走卒而言,都是攸关生死之事。
更遑论,《求索》的出现,因为要考,所以顿时风靡,销量暴增,这也惹来了许多的争议。
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不务正业,是吃饱了撑着。
哪怕是许多人,并没有当众说这《求索》的不是,可心底深处,却不免有几分鄙夷。
人的顽固观念,是很难消除的。
在许多人看来,求索中的内容,其实和《山海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都是子虚乌有的怪谈罢了。
可现在,西山医学院竟是要验证。
且在街头巷尾,大量的医学生出现,意义就全然不同了。
怎么回事?
张森显得格外的激动。
他深知,这是自己的太师公,为自己争取而来的机会。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为了论证自己的理论,居然震动了整个京师。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卑微如尘埃,低到了尘埃里。
而现在,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为了验证自己的理论开始忙碌,甚至是顺天府的差役,从旁协助。
对于别人的白眼,对于别人的质疑,张森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这一生,本就没有一帆风顺过,可太师公的知遇之恩,却令他心里不断的在天人交战。
这件事,当真能成吗?
若是败了,岂不是愧对太师公?
自己粉身碎骨,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也就罢了。可是……
医学院缺人手。
其他各个学院的人,也纷纷前来帮忙。
朱厚照领着他的蒸汽研究所的人,神气活现的出现。
一般而言,整齐研究所的生员,往往更孔武有力一些,腹肌一般都有六块,肱二头肌也尤其的发达。
朱厚照在西山书院里,叫朱寿。
且他骑射功夫了得,父皇也渐渐不太管他了,这令朱厚照由着性子,他只穿着短装,让人赶着车,运载着一批货物抵达一处临时的医疗点,接着,开始卸下医疗的器具,当然,主要还是以口罩为主。
朱厚照兴冲冲的擦着额上汗,高兴的不得了,上前便问这里的医学生:“这里的情况如何,有伤寒病患来吗?”
所有的医学生,一概戴上口罩。
朱厚照觉得戴口罩新鲜,以往,只有在手术时戴,也不知为啥做手术时,需戴着口罩,可现在,似乎,细虫学的出现,却为戴口罩,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朱厚照也带着口罩。
见了朱大院长来,医学生们那里敢怠慢,忙是作揖行礼:“已来了不少了,还有为数不少人,明明没有疾患,却也来……想要领个口罩回去。”
朱厚照乐了:“给,都给,不够了,找顺天府,咱们这是为了苍生立命……不怕的,若是他们还不肯,就说是本宫说的,本宫找他们去。”
“是。”
京里戴口罩的人,竟日益多了起来。
而张森,忙前忙后,累得气喘吁吁,他四处和顺天府的差役,对伤患进行统计,不过,这一日,父亲却是来了。
张静还是一袭旧儒衫,哪怕是张森给家里寄了一笔银子。
父子相见,就在临时医疗点旁的一个小茶铺里。
“这里好,这里好。”张静朝张森一眼:“你的银子,为父已经收到了。”
张静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可见张森一脸倦容的样子,又有些心疼:“这些银子,当真是学里发的?”
张静显得顾虑重重。
张森明白张静的意思,突然来了一笔如此巨大的财富,父亲心里,有些不安:“确实是学里发的,儿子现在在研究……”
张静颔首点头:“你能做自己的事,为父很高兴,你娘也很高兴。”
他想了想,却道:“只是,为父在学里,听说了一些传闻。”
他所谓的学里,并非是西山书院,而是在本地的县学,县学里多是一些学官、秀才,也有如张静这般的童生,不过童生不算真正的入学,只是偶尔,学里也会让他们偶尔去一下罢了。
张森道:“不知是什么传闻?”
张静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父亲……”张森凝视着张静。
张静苦笑道:“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务正业罢了,在他们看来,读书做官才是正途。你看古来之人,哪一个不是以入仕而扬名天下。自然,为父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再有,你的细虫说,为父怕……”
“罢了,不说这些,见你一切都好,为父就很放心了。你的太师公,虽是毁誉参半,可为父知道,他是个好人,你好好听他的话,为父没什么大出息,也不知世间的好坏,你不要学为父,学你的太师公吧,没有他,多少人,连饭都不饱啊,做人要讲良心,你既在他的门下,就更该侍师长如父母,知道了吗?”
“是,儿子记住了。”
父子二人又沉默了。
此时夕阳西下,昏黄的光辉洒落,似乎,张静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一笑……
“天色不早了,你去忙你的吧。”
“噢。”
张森起身,他突然在想,无论如何,父亲只恐也不认同自己的,他叹了口气……
…………
顺天府一个个的开始排查,为此,大量的差役,派了出去。
医学院也是紧张无比。
整个京师,似乎都在鸡飞狗跳。
顺天府尹刘清愁眉苦脸。
口罩没了。
太子又不能得罪,只好采购。
可问题在于,采购的银子,哪里来?
自然是寻户部。
户部已经炸开了锅,你还想要钱?
不要脸了是吗?
这刘清觉得日子没法过了,每日,只好都以骂方继藩为乐。
扎一个稻草人,上头想写方继藩的名,细细一想,不妥,这是驸马都尉,若是让人得知,可是不好,何况,那方继藩不是好人,这人,得罪不起。
于是,索性,上书‘某某某人’,此等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书完之后,心里舒坦了,将小人环着脖子吊起,还不解恨,于是乎,便将其置在门槛下方,如此一来,往来者便都要踏上一脚。
心里舒服了,该干的事还得干,花了户部的银子嘛。
一封封的奏报,自下头汇总而来。
顺天府户房司吏吴英一个个的计算,很快,他骇然了。
已过去了二十多日,按往年的数据,此时,染病者应当超过一万五千人,因此而死的,至少一千。
可是……
他眼里的瞳孔收缩着,显得不可置信。
伤寒的染病人数,急剧下降,竟只有两千余,而因此而死的,不过数十人。
是否记录有错?
又或者是,下头的人敷衍了事?
这是大事啊。
便连天子,只怕都关注着。
许多大臣,都在为此事而等着对国库银子的流失,而大伤脑筋呢。
这个时候,顺天府决不能在数目上作假的,一旦作假,出了事,御史一弹劾,只怕府尹的乌纱帽都不保。
他叫来顺天府的各都头,细问了一番。
可得来的结果,更加骇人。
以往的时候,只是草草的计算,其实染病者,可能更多,而这一次,因为上头关注了此事,所以顺天府上下,才仔细的摸排,也就是说,按理来说,往年染病的人数,甚至更多。
而今岁染病的数目,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大家都不傻,没有必要为西山书院遮羞。
吴英一面的折算着数目,一面眼里掠过骇然,倘若真如此,这岂不是证明了细虫说是对的。
那么,再继续深深的想下去,那些被人所嘲笑,认为是天方夜谭的期刊中所书的许多东西,根本不是《山海经》,而极有可能,才是真相。
他打了个寒颤。
倘若这份奏报送上去……只怕……
只怕要天下哗然了!
吴英不断的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和激动,那些期刊,他或多或少的看过,里头许多的东西,实是不屑,可现在……
待最终的数目,彻底的核算了出来之后,他巍巍颤颤的拿起了簿子,核验了一遍。
而后二话不说,前去见府尹。
他匆匆到了正堂,府尹今日正好升座,坐在堂上喝茶。
跨进了门槛,脚下,踩着了一个小稻草人,低头一看,上头的墨迹已经干涸了。
当然,吴英也没在意,他拜下:“学生见过府君。”
顺天府刘清,还在烦恼呢,医学院又来了人,这一次,又是索要口罩。
这口罩,本就是你们西山产的,这倒好,你们产出来,卖给朝廷,朝廷买了你们的口罩,又送给你们四处去发放。
要点脸吧,老夫为了买房,已倾尽家财,老家的地都卖了,现在好了,却又跑来讹人。
这叫老夫,如何去向户部说去?
“何事?”
刘清凝视着吴英,眼里喷出火来。
“府君,学生已核验了今岁伤寒的数目,还有病死的人数,特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