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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的报纸上,《申报》《大公报》《杭城日报》等醒目的位置刊载的几乎全是沐冉少爷破案的报道,什么“杭城巡捕一月未果,天才侦探两日擒贼”“留欧博士智捉杀人狂魔?”“看中国的福尔摩斯如何揭开胡庆余堂命案真相?”……不少文章中提到了我的名字,将我比作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我小心翼翼地把各种报道裁剪下,用白蜡纸裱好,装入公文袋中。
“阿发,你这是做什么?”沐冉少爷疑惑不解。
“少爷,我还从未上过报纸,等若干年后,这是我当年荣耀的证明。”
“你现在还视若珍宝,等过几个月,恐怕其他案件的报道就会接连不断,你会不胜其烦的。”
“那我会感到荣幸之至。”我对沐冉少爷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此后发生的一个案子,让我体验了新闻人物的不胜其烦。
我的名字连同沐冉少爷传遍了杭城的大街小巷,这一切都归根于他破获了一起在远东赫赫有名的案子,美国的《纽约时报》《基督教箴言报》、日本的《读卖新闻》苏联《真理报》、英国《泰晤士报》也予以报道,国内的话,相关报道更是铺天盖地。我受《杭城日报》邀约,撰写了一篇文章,久违的笔墨在纸上速转如飞,我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靠贩卖文字过活。如果你有幸收藏1931年10月21日的《杭城日报》或者是4月22日的《申报》《大公报》《北京晨报》,便可看见原文的概貌。乃至大名鼎鼎的作家茅盾也赞叹不已,他主编的《小说月报》也转载了拙文,并写信给我:“兄之此文是绝佳的一篇小说,既可唤起民族觉醒,又为中国之小说界辟一新园地。”我对这位大作家回信道:“我写的纯粹是事实,倘有夸大的成分,那可能因为读者不明事情的真相。”
我翻开尘封的记录,再读当年的文字依旧是惊心动魄。好了,闲话休提,下面就是我摘录的当初写的文章。
西湖之景,前人之述备矣。苏东坡诗云:“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每至春秋佳日,泛舟游湖之人,将西湖挤得水泄不通。这日我对窗而坐,有人“咚咚咚”敲起了房门,我下楼去开门后,只见一个穿着高丽服饰的男子,满头大汗等在门外。
“请问这里是孙公馆?”他的话带有一股东北腔调。
“这里不是孙公馆。”
他掏出皱巴巴的报纸,仔细对了对门牌号,道:“写的位置便是这里,我有一件紧要之事,要求助孙侦探。”
“这里是诊所,孙侦探倒是有一位。”我打趣道。
此人一进门,就稀里哗啦讲了一大堆,弄得人云里雾里。沐冉少爷不急不忙,让我也做在一侧:“阿福,你最好做一下记录。”
沐冉少爷劝他慢点说,他说:“我是大韩民国流亡政府工作人员朴太玄,随同我们金九主席从上海来到杭州游赏西湖,昨日西湖蒙蒙细雨,金主席说他喜欢雨中西湖的雾气迷离,我们从涌金门外出,包下了一艘游船。从船舱中赏西湖确实美不胜收。雨滴打在窗玻璃上,而整个西湖都是宛若仙境。行驶到三潭映月附近的小瀛洲时,金主席说要登上去,凭吊古人。金主席兴致极好,他说此地令他诗兴大发,他要赋诗一首。我了解金主席赋诗时喜欢独自踱步,所以我们就没有跟上去。他沿着小径慢悠悠地转入了一个弯,我也没有料想到等我再此寻找他时,竟然怎么也找不到。”
“朴先生,当时有别的游船吗?”
“并没有,侦探先生。因为是阴雨天气,游客很少,当时我们包船时,也只有这条游船。当我们停靠在小瀛洲时,我敢保证,至少在一小时内,只有我们一条船,这事肯定是日本人干的。”朴太玄咬牙切齿道。
“何以见得?”
“金主席三十年如一日反对日本对大韩民国的殖民占领,当年他曾经刺杀日本一中尉,并为此获罪入狱,后来他成功越狱。在日本吞并朝鲜后,金主席渡海到上海公共租界,成立了大韩民国流亡政府,领导反日运动,我们平时对欧美人士印发传单,希望像印度的甘地一样,借助和平的不抵抗运动,让日本人乖乖地退出朝鲜。日本人碍于金主席在国际上的声望,并不敢在租借大肆动手,没想到一离开租借……”朴太玄黯然神伤,“金主席是我们大韩民国的灵魂。”
“我想纠正一下,朴先生,在我们中国的治安下,只会比租界更安全,倘若发生了任何意外,我们中国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处理,请你放心。”我少见沐冉少爷的爱国情怀,他这人平日里从不讲国家大事挂在嘴边。
“我想确认一下,当时船上有几个人?”
“两个船夫,四个保镖,我是他的秘书。”
“能不能说的详细一些。”
“船夫都是皮肤黝黑而粗糙,一看便知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四个保镖也是多年随扈金主席左右,而我,则是在去年来到金主席身边。”
“这么说,你比四位保镖要晚来为你们金主席服务了?”
“是的,侦探先生,但是他们的忠诚度是毫无置疑的,我敢肯定,可能您把注意力放错了地方。”
“朴先生,任何在案发现场的人,都可能实施了犯罪,怀疑每个人而不归罪,是一个侦探的行事原则。”沐冉少爷正色道,“你能不能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
“这个没问题,我们在岛上搜寻无果后,就回到船上到了下榻的饭店,现如今他们都在房间里。”
“那两名船夫呢?”
“我付给他们费用后,就告别了。这是我们的国家机密,我不想让外人知晓,所以即便是杭州巡捕房,我们也没有报案,这太有损国体了,尤其是对一个流亡在外的政府,主席的失踪,会搞得人心惶惶。”朴太玄满眼泪痕道。
“那好,阿福,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随朴先生到小瀛洲和杭州饭店去。”
“您怎么知道我住在杭州饭店?”朴太玄诧异道。
“你上衣口袋里插的杭州饭店特有的黑色墨水笔出卖了你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