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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殿御书房中,脸色苍白的李渊呆愣愣的坐在窗前,他的右手死死的握住一大叠信笺,是那么的用力,连青筋都鼓了出来。这是他的女儿李秀宁从紫微城卷宗库偷偷取出来的信件,上面全部是独孤整暗中写给杨侗的信,每一封信都代表着一次无耻的出卖。
当初为了夺回关中,李渊谋划了大兴宫之变。那一役,他得到了关陇贵族的全力支持,总计下来,除了身在大兴的万多名死士,城外尚有六七万兵将,当时兵分三路,战力最强的各家死士配合皇宫守将常何擒杀杨侗,名将窦抗率领三四万余众囤兵扶风太白山,其任务是屠杀大散关守军,放唐军入关;另一部由大将冯立率领,于北地郡拦截北方隋军,这是李渊离擒杀杨侗最近的一次,只要杀死杨侗于大兴宫,李唐王朝就能夺回关中,继而收复雍北、并州,然后步步推进,将混乱的大隋势力歼灭,可结果还是败了!
李渊本以为动静太大,有人谋事不密,被杨侗事先知晓,孰料,此次失败居然是独孤整这个老贼出卖了李唐,害他损失惨重,失去了关中的一切暗势力,最终失去了屠杀杨侗的机会。
还有去年!
他和李密的密约,也是独孤整事先透露,致使杨侗看穿了李唐的东征计划,以及一切部署。最终针对性的排兵布阵,先把李孝恭为首的东路军歼灭于襄城;再调动数千艘战船、商船猛烈南渡,使李世民的大军无奈退出洛阳,若非刘文静修筑堤坝,以水淹河南郡百姓要挟,恐怕李世民也会全军覆没,虽然如愿的退到了朱阳关,可结果还是让薛万均趁胜追击,将主力之师歼灭在朱阳关,最终将战线推到了汉水之北。
独孤整这老贼见李唐王朝岌岌可危,竟然又许下了捐献八成土地、六成家财、担当内应的承诺!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大唐机密,都被独孤整一一卖给了杨侗,从各封信件的落款的时间来看,写往大隋的密信是一年比一年多、一个月比一个月多,从这也可看出,独孤整降隋之急切。
这老贼,是要把李唐往死里整啊。
若非李秀宁冒死送来这些密信,他还不知道自己败在何处,是谁在出卖了他。
以前,李渊怀疑过很多人,甚至连与杨侗恰恰相的李建成都怀疑过,但他就是没有想过是独孤整,只因他李渊今天的一切,都是独孤整在推动所得。
李渊恨得心在滴血,对默不作声的李建成和李世民咬牙切齿的说道:“朕终于明白,我李唐为何败得这么惨,原来都是独孤整这个老贼在出卖我们。”
“父皇,会不会是杨侗为了离间所伪造出来的信件?三妹笔迹要模仿起来也很容易。儿臣听说杨师道所写之字有以假乱真之功力。”李建成低声问道,脸上挂满了担忧之色。
“你三妹的字或许可以伪造,但独孤整的字,谁也冒充不了!”李渊浑身崩紧了,像一头被惊到的豹子,杀气悄然弥漫开来,随后,阴沉沉的说道:“独孤整所写的字,由张纸来决定品质;他素来以书法名家自诩,又怕写不好字,所以独孤氏的一个纸坊,专门根据他的需求造纸,只为他一人所用。”说到这里,扬了扬手中的一大叠书信,道:“这些,正是专供他用的纸张,除了有限几人,外人根本不会知道他这个习惯。”
沉默半晌,李建成低声道:“事已至此,父皇当以龙体为重。”
“好一个独孤老贼。”
李渊心中愤懑难当,他大吼一声,一脚踢向墙壁,吓得李建成和李世民纷纷相劝。
过了许久,李渊又说道:“其实关陇贵族最初有两个选择,元氏才是首选,我们李氏不过是备选罢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大是愕然,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当初独孤整和窦威多次逼朕起事,目的是让我们充当元敏的盾牌,承受忠于大隋之军的攻击,让我们来消耗隋朝最终一丝元气,而朕为了引进突厥之力对付杨侗,许下了关中子女皆归突厥所有之诺,这个消息传到江都以后,引发江都骁果军恐慌逃亡,最终被关陇贵族利用,发生了哗变。独孤整和窦威趁机利用元敏和司马德戡发动江都兵变,之所以立宇文化及为傀儡,实际上是让他背负弑君之名而已,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骁果军最后和李密两败俱伤,使关陇贵族扶持两家势力、平分天下的计划破灭,最终不得不全力支持我们李家。”
“为何要支持两家平分天下?”李世民皱眉道。
李渊淡淡的说道:“当初他们全力支持杨坚篡夺周室江山,结果杨坚步步紧逼,一刀一刀的割下他们的肉。为免再一次吃亏,所以他们支持李氏、元氏平分天下,这样一来,天下就会陷入旷以日久的战乱,而关陇贵族则可以在战乱之中谋夺良田土地、藏匿人口,最终架空双方皇权,依仗强大的实事实力,让双方势力实力均等,这样就不会让旧事重演了。”
李建成、李世民心中冒起一股寒意。兄弟二人万万也想不到关陇贵族还样一个大计划,为了自家利益得到保障,居然不惜分裂天下,让战乱永不休止。
但不知父皇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兄弟这些事情,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听下去。
只听李渊又说道:“朕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让你们知道关陇贵族从来就没有真心想支持我们。要是他们当初一开始就全力集中到我们身上,也不会有今日之败。”
想起当年得到关陇贵族支持的时候,他是那么意气风发,他的人望在隋朝渐渐积累,逐步获得杨广信任,一步步的染指兵权,借平叛练兵、藏匿青壮人口,他知道只要自己拥有属于自己的兵权,那么对上关陇贵族就可以不用再低眉顺眼、低声下气,从而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然而入主关中不久,唐军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尽管李世民和李孝恭等人在战场上也有过很好的表现,但依旧扭转不了溃败的战局,导致他李渊失去人望、失去威慑天下的威严。底下人心惶惶,军心民心皆不可用,现在的李渊觉得自己已经快到山穷水尽了。
这一切,是谁的错?
支持他又背叛他的独孤整!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莫过于此!”李渊淡淡的说道:“其它李密也同样受到江南士族的困扰,但江南士族的影响主要在于学识和郡望。而关陇贵族的影响在于土地和军队,这是两者最大的区别,士族的影响可以用科举平衡,可以用军队威慑;而拥有强大私军的关陇贵族只能用暴力方式来消灭。”
李建成和李世民默默无语,他们知道父皇这是对关陇贵族彻底失望了,已经决定动手了,之所以说出关陇贵族平分天下之构想,其实是给反目成仇找理由。
只不过他们兄弟也知道,这绝不是父皇一时之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当年舅姥爷利用李家充当马前卒,真心支持的却是元敏这个外人,也是从那时起父皇对舅姥爷有了很深的不满;而舅姥爷在元氏败亡后,不但没有设法弥补,反而得寸进尺的出卖李唐王朝,导致大唐一次又一次惨败,这也促使父皇下定决心,彻底割断这份亲情。
兄弟二人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他们对独孤整的过分也很生气,但不至于到动杀机的地步,以他们兄弟的想法,独孤整也没几年的活头了,大不了把他幽禁至死就行了。毕竟再怎么说,独孤整也是他们的舅姥爷,父皇的亲舅父…而且他也确确实实以关陇贵族领袖的身份帮助大唐王朝不少,否则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个国家的存在…
但是他们也知道父皇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已经怒到了极致,此时劝说的话,恐怕会受到狂风暴雨般的责骂、怒吼。尤其是李世民,更加不敢劝说,因为他的正妻是独孤整的亲孙女,此时劝说的话,连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沉默之中,一名老宦官小跑着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启奏圣上,萧相国求见。”
“哦!”李渊眼中精光一闪,将手中信笺锁进一个抽屉,努力平息一下心中的杀机和愤怒,才说道:“宣!”
不一会儿,萧瑀怒气冲天的走进御书房,行礼道:“微臣拜见圣上、太子、晋王。”
“萧相国不必多礼,请坐!”李渊语气温和的说道。
“谢坐!”萧瑀坐了下来。
“好了,现在给朕说说,房玄龄到底因何而来?”李渊有些好奇的看着萧瑀,不管怎么说,能将文质彬彬的萧瑀气成这样,恐怕是被房玄龄的狮子开大口气得够呛了。
“回圣上,房玄龄让我们拿荆州五郡换取一年休战的时间,微臣看他根本就没有诚意。另外,杨侗还派使臣出使江都,条件是让李密拿出淮北七郡换取一年休战时间。”萧瑀愤怒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氏父子为之一呆。
李渊目光闪动了几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萧相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答应杨侗的条件,就先攻打襄阳;如果我们答应,他就打李密。反之亦然?”李建成问道。
萧瑀苦笑道:“正是这个意思!”
“讹诈!无耻的讹诈。”李渊忽然大发雷霆,暴跳如雷的连连拍着桌子,怒火万丈的咆哮道:“襄阳是大唐帝都,他想兵不血刃的拿下荆襄五郡?做梦,朕不受杨侗的无耻威胁,朕不怕他,有本事大可打过汉水。让房玄龄今天就滚蛋,朕不欢迎这种无赖!”
“……”李建成和李世民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想到父皇会如此大发雷霆,不假思索就否定对方之方案。要知道年前撤入襄阳之前,父皇是一心要迁都入蜀的呢,若非被关陇贵族要挟,大唐朝廷早就搬到成都去了,哪会留到现在啊?而且那时候,只有二十多万隋军在边境,隋军本就有二十多万在边境,现在又扩军五十万,若是全力来攻的话,少说也有六七十万大军从各个地方攻入大唐,如今的大唐四面漏风,军心民心俱丧,紧急组建的军队缺少训练,哪里是隋军的对手,最为关键是独孤整都要当大隋的内应了,除他之外,具体还有何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果内忧未平之前隋军来犯,所有军队都会消失在荆襄,到时候再躲入巴蜀,也坚持不了多久。反之,如果顺势同意房玄龄的条件,大唐至少有一年时间清除异己,打造出一个铁桶般的巴蜀。如果李密争气一点,他们还有更多准备时间。
李建成不知李世民是怎么想,反正他在萧瑀述说的时候,就有点动心了,事实上,他对所谓的汉水防线根本不抱希望,如果隋军同时从汉水各个渡口、从汉川攻打西城郡、从淅阳攻打房陵郡、从汉东攻打舂陵、从安陆攻打竞陵、从南郡攻打夷陵和竞陵,然后又从汉阳攻打武都、从临洮攻打宕昌……那么李唐王朝坚持不到半点时间。
实力上的差距所产生的这些危机,其实是公开的秘密,便是李世民这个主战派,现在也不敢喊打喊杀,因为他们每个兵都是宝贵的,根本就耗不过大隋。
“另外还有一事!”萧瑀的表情十分尴尬,他不知该不该说二十位关陇贵族家主拜访房玄龄之事,说了的话,皇帝恐怕会更加愤怒,可如果不说就是他的失职,而且皇帝恐怕要不了半个时辰也会知道,所以萧瑀心中有些纠结。
“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李渊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
萧瑀便将他遇到关陇贵族集体拜访房玄龄之事详细说了,果然不出他的意料,李渊的脸色更加阴冷了,好半晌才冷冷的说道:“二十位关陇贵族家主集体拜访房玄龄,自以为法不责众,难道朕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微臣觉得他们并非是背叛圣上;只是……”
“只是什么?”
萧瑀额头见汗,小心翼翼的说道:“追逐利益乃是世家门阀的本能,古往今来概莫能外,微臣认为恩威并施方是长久之道,适当的安抚便能稳住他们情绪,他们现在只是与隋朝官员接触,如果圣上打压,微臣担心他们下一步就会实质性支援杨侗了。”
李渊摇了摇头,沉声道:“萧相这就错了,关陇贵族和关东士族、南方士族截然不同。”
“请圣上明示!”
“朕也是关陇贵族一员,十分清楚他们的想法,哪怕他们在关中繁衍了近百年,可是他们品行和胡人并没有实质区别,归根到底,他们骨子里信奉的还是强者为尊,始终没有汉人的忠诚品质,臣服强者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以前臣服宇文泰,后来臣服杨坚,之后又佐唐反隋,如今见我大唐形势不利,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再次臣服杨侗,也没什么稀奇。”
萧瑀叹息了一声,鼓足勇气道:“圣上,我大唐形势不如以往,巴蜀又有太和军的崛起,说是内忧外患亦不为过,若是惩罚,恐怕他们真会引隋军入城。”
“那萧相说,朕该怎么做?”
“圣上,方法其实有很多,比如把正事掌扩大为七相,让独孤氏的人也获得一个相位,他们就会稳定下来了。”
萧瑀在驿馆看到的家主大多是独孤派的人,这说明独孤家族对于上次的扩相耿耿于怀,理由是窦派推荐的豆卢宽占领了本该是独孤整的相国之位。如果给独孤氏一个相国之位,就能把独孤氏安抚住,只要独孤氏稳了,独孤派的其实家主自然不会闹,也闹不起来。只可惜,用心良苦的萧瑀不知道李渊已经对独孤派生出了浓浓的杀机,已经不再信任独孤氏了。
“这件事容朕考虑考虑,毕竟扩相是大事,我们不能急于一时。”李渊觉得这是一个麻痹独孤氏的机会,顺水推舟的说了一句,见到天色已经很晚了,笑着说道:“明天散朝之后,我们把扩相和杨侗之条件一并拿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