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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的一个盛夏,整个儿大顺都在这个季节里沉寂下来。朝中无争,百姓无乱,水患未起,边关亦无战事。一切就好像都静止了一般,一切又好像是大难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
吕松官降至正六品中书省员外郎,没了上朝的资格,吕家一下子从朝堂上消失,也算是这一个盛夏的大事件。
平南将军府正式向吕家求娶吕萍,这到是让吕松比较意外。他曾经有意向外散布谣言,说吕萍被任惜涛给糟蹋了,造成了一种声势,想借此机会让平南将军府吃个闷亏,同时也打消打压他的念头。毕竟这事儿再传一传,对任惜涛的名声没有好处。
但凤羽珩的一个验身,让吕家彻底没了希望。吕萍还是完壁,何谈糟蹋之说?
不过平南将军府在吕家已经跌落到底的时候又来求亲,吕松便又觉得峰回路转,想要借此机会巴结着平南将军府,意图今后重新爬回高位去。然而,平南将军却亲口告诉他:“要官还是要命,你自己选。你以正六品之位把女儿嫁到我任家,我任家不会亏待那孩子,亦会对你家留几分情面。可你若一意孤行死不悔改,就休怪本将军把你们吕府连锅都给端了!”
吕松完全相信平南将军有把吕家连锅都给端了的实力,于是再不吭声,由葛氏操办,默默地交换了庚贴,然后由任家做主,把婚期订在了明年春日。
终于上了秋,当秋日里的第一丝凉气吹到京城时,几乎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夏天的闷热让他们总有透不过气来的错觉,那种“会有大危难暴发”的预感总是塞满了心,直到秋日来临方才逐渐褪去。
人们觉得自己许是多想了,如今的大顺太太平平,有六皇子监国,天武帝也在左相一事上出面做了主,外头还有九皇子七皇子相辅相成,更有大皇子在财势上为大顺撑腰。这样的大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元贵妃活剐了,八皇子还在死牢里继续烂着,据说已经烂到了膝盖,大腿根都能见到骨头,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可人就是不会死,就那样活受罪,就那样,为他曾经的所做所为付出着应付的代价。
没有人觉得他可怜,甚至都觉得活该。曾经的八皇子党派,颇有一部份还留在京中任职,因为人数太多,又多与后宫妃嫔有牵扯,千一发动全身,不可能真的就一网打尽。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八皇子擒住了,就不怕那些人再掀风浪,因为剩下的这些个皇子,已经没有可以供他们掀起风浪的了。
在天武帝的授意下,隔三差五便会安排曾经的八皇子党派的人往死牢里去参观,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看看八皇子的下场,同时也想一想,皇子犯了错尚且如此,如果换作是他们,又会有何待遇?
强烈的感观和精神刺激下,那些人再不敢造次,朝堂之上也很快地失去了主控权。六皇子一向以文治国,监国这段时间,到是把书库给修得很是有模有样,更是召集了一众学者继续编书,还对京城以及顺天府境内的所有学堂、私塾做以整顿。更是在凤羽珩的建议下,开设了很多类似于百草学堂这样的专业类书院,重点培养专业人才,而不是只专注于理论上的四书五经。
秋意凉时,天武帝有了想要去围猎的想法。一众皇子及大臣们为了逗着老皇帝开心,也纷纷表示支持。只有住在淳王府的云妃比较不乐意,她问玄天华:“你们要去多久?可不能耽误了咱们往济安郡去下聘。说好了赶在月夕之前到济安郡的,就在月夕当日见安夫人,过完月夕再回来。”
玄天华苦笑,“皇家围猎最多三五日而已,母亲不必着急。”
“我能不急吗?”云妃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的事你自己不张罗,为娘的我替你张罗了,你还一副淡定的样子,真是看了就让人生气。你学学你九弟,当初他给阿珩下聘时那可是一点儿都没用我操心的。”
玄天华怔了怔,突然就在想,如果换做他来给凤羽珩下聘,是不是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不怎么上心?
他的确是没怎么上心,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上心。这些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甚至一直都觉得娶妻生子与自己无关。直到被云妃逼到这个份儿上,对方又是凤想容,他才点了头。可点头是点头,心中却并没有该有的那份悸动。
说来说去,待那丫头好是一方面,让他真正动心,却又是另一方面。
天武帝往皇家猎场去,队伍浩荡,除去六皇子监国以外,其余所有皇子皇子妃皆伴在左右,皇后也带领着宫中妃嫔随驾。朝中正四品以上官员都跟着一起,甚至还被允许带了家眷。
总之,这是一次以“哄天武帝开心”为主题的围猎,人们的宗旨就是把老皇帝给侍候好了,打猎是次要的,歌舞饮宴才是正经事。甚至连姚显都带着姚家三个儿子三个儿媳以及六个孙子随行,还特地受了凤羽珩的嘱咐,可以适当的陪老皇帝喝点儿酒。
猎场那边早有准备,人们到时,帐子已经搭建好,场地也已经划分好。跟上次冬围差不多,女眷的营地这边是按着自家老爷官职大小从中心往外扩散出去的,皇子皇子妃住在另外的地方,宫中妃嫔也有专门的场地,划分得十分清楚。
人们是在傍晚时分到的,宫里的御膳厨子提前一天就往这边来了,此时正在埋锅造饭。吃的是山里打来的野味,喝的是宫里头带出来的好酒。
天武帝离开皇宫,也顿觉心旷神怡,拉着姚显一碗又一碗地喝酒,姚显却提前给他吃了醒酒的药,以便让这老皇帝能多坚持一会儿,可别没喝几碗就醉了。
妃嫔们在经了元贵妃一事后,一个个也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当初对元贵妃的巴结让皇上或是皇后记恨下来。所以此次围猎,她们也都还算老实,一个个围在皇后身边尽说些个好话,陪着笑脸。那盛况甚至都让皇后产生了错觉,还以为是很多年前云妃没有进宫时,这些人每日晨昏定醒,围在一起言着欢笑。
然而,还是不同的,大家都老了,二十多年宫里没有新人,这些个留下来的妃子哪一个不是被岁月在面上布了纹路?纵是保养得再好,可是跟另一头那些个皇子妃还有各家的小姐们比起来,还是老上太多。
皇后想,能够跟那些年轻女子拼一拼的,想来也就只有云妃了吧?印象中,那女子年轻得很,也特别禁老,上次月寒中失火她曾出来过一次,那张脸竟是跟二十几年前没有多少变化,让人看了生羡。
皇后本就不是喜欢挑事的人,既然妃嫔们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她也乐得做个和睦的样子给天武帝看。再怎么说,看着妻妾有说有笑,总比看着人们吵吵闹闹的强。
第一晚的欢宴没有什么规矩,就是自由自在,人们喜欢跟谁凑在一处就跟谁凑在一处,也不管身份地位,甚至还有四品官员家的儿子来找大皇子拼酒量的。天武帝见了就是哈哈一笑,还跟姚显说:“你看,就是应该这样嘛!”
凤羽珩也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她甚至提前从空间里拿了不少红酒和饮料出来给御厨那边,让他们分给大家喝。酒都被男人们抢了去,而饮料则分到夫人小姐这边。男人喝起酒来疯闹且不提,夫人小姐这边因为都没喝过碳酸饮料,一时间颇为惊艳,纷纷谈论起这东西有多好喝,有多神奇,甚至还有人猜测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是御厨自己调制的吗?
玄天冥小声与凤羽珩道:“那样好的东西给她们喝,还真是白瞎了。”
凤羽珩笑他小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空间有自动填补的功能,拿出去多少又能如何?左右都能自动再补回来。”
“我知道。”玄天冥又道:“但还是觉得便宜了那些人,吃水都不知挖井人是谁,念不着你的好。”
“人们不念我才是最好。”凤羽珩说:“物非所常即为妖!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要是什么稀奇古怪之事都是从我这里出现的,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怀疑。”
玄天冥心中一动,看着面前一堆篝火,突然问她:“如果有一个小地方,比大顺小很多很多,但是人心善良,朝堂安稳,民风淳朴,没有人会追究你是不是妖,这样的地方,你喜欢吗?”
凤羽珩不解,“没有人追究我是不是妖?纵是我当着他们的面取东西,他们也不会有异常的反应?”
玄天冥告诉她:“会是会,但他们会理所当然地把你当成神给供起来。他们有信仰,他们认为一切好的事物不管有多非所常,都是信仰之神赐予他们的,他们欣然接受。”
“呃……”凤羽珩挠挠头,“有信仰的人,会不会都很偏激?为了他们所信仰的那个神而不顾一切,去做一些激进的事?”毕竟二十一世纪某个信仰群体给她留下的印象比较不好,也比较深刻。
玄天冥却摇头道:“不会,他们的信仰是要他们一生行善,一切都是积极向上的。人们不但不偏激,性子都还很温合、热情。”
凤羽珩被他说得心动,“那是什么地方?我喜欢那样的地方,我们可以去吗?”
玄天冥点头,“当然可以去,但不是现在,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到那处地方去,去过小家小业的日子,而不是大顺这般辽阔之地。”
猎场这边,小夫妻间说着日后的憧憬,却不知,此时此刻,正有两个人站在皇宫的德阳门门口,对着守宫门的御林军侍卫说:“开门,本王有急事从猎场赶回,必须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