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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二月,积雪初融,清晨的石径上还覆盖着薄冰。远处忽然传来寒鸦凄切,原来是一块尚未成形的鸦巢随风坠落。
格拉。一小片积水形成的薄冰,在王虎坚定的脚步下化为齑粉。
王晋的父亲是一个极其魁梧的男子,身高至少超过两米,壮硕背影带给人的压迫感,不亚于站在篮板下的NBA中锋。一想到他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安全感油然而生。
方才王虎走进卧室,观看几乎黏在地上的书童,脸上竟然没有半分变化。于沉默良久之后,唤道:“晋儿,穿好衣服到门口来!”说完便走出门去。
换衣服的时候,王晋遇到一些麻烦。幸好王迪看到他的双手不再腐蚀衣物,便主动帮他整理,翻领子、系头巾、扎腰带把他收拾得紧趁利落。
走出卧室,他发现丫鬟仆人们皆踪迹不见,取而代之是一队从未见过的灰衣人。等到他们离开,灰衣人便带着工具鱼贯进入房间。
此后便是一路地亦步亦趋。
王虎一言不发,王晋和王迪也不敢说话。
记忆中的前身不被父亲喜爱,似乎也从未被父亲寄以希望。
比如他抗拒练武,父亲竟然会默许;而他的兄弟姐妹们,若是没有完成训练,根本别想睡觉,情况严重时更有家法伺候。但那不代表溺爱,只是冷淡。
多年来,两父子一年到头都难得见面,家族的事情也都与他无关。当他在外闯祸回家,必定家法伺候,执行人还是他嫡亲的大哥王卫。因为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王卫每次执行家法都仿佛在拷打杀母仇人。
因此王虎亲自来看他,本身就是一件稀罕到令人受宠若惊的事情。
然而他不是我的父亲。
王晋这样想着,同时也担心被识穿。
因为他过去所有的人生经验也只是面对电脑、最多加上在虚拟游戏社区里当过管理,亲身面对一位公司总经理级别的大人物,他心情忐忑。即使那是他肉身的血缘父亲。
王虎带领两兄妹走过一段亭台水榭后,路口出现身穿皮甲的护院,连续穿过三个守备森严路口后,他们来到王家商议要事才会开放的建筑——迎风楼。
迎风楼是一座五层的木质建筑,如鹤立鸡群般矗立在王家大院的中央位置。虽然它的高大对王晋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栋插满各式风车的建筑还是成功调起他的好奇心。
也因此,他差点撞上停下脚步的王虎!
心陡然绷紧。
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膊头。
四目相对,王虎的目光里破天荒现出温情,那张古朴肃穆的大脸竟然还崩裂出笑容。
“我很高兴你能活下来!”他的手微微颤抖,虎目含泪、带喜。看着那双眼眸,任何人都会百感交集。
“因为你是阿茹用生命换来的孩子。”罕见流露的真情在说这句话的过程中,渐渐收敛:“你应该背负起母亲生命的份量!”
变成老生常谈。
「你必须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你需要找一个师傅!」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有资格对我提要求!」
他有些不明白:过去那个王晋为什么不修习武术?在武术盛行的世界,修习武术是最基本的自保方法啊。
那个人到底受过什么刺激?
可惜当他回溯记忆,找到的只有一片雷区:在某个年龄之前,那个人没有拒绝习武,但到某个时间之后,他彻底放弃了。
拒绝习武不是「王晋」与生俱来的敏感,而是遭遇某种外因后导致。
那会是什么,这个身体隐藏着什么秘密?!
“把剑给我。”王虎向王迪伸出手,后者仓亮拔出青锋剑,双手呈上。
那是一把三尺长剑,与剑柄相连的剑脊蹭明瓦亮,剑身中段却布满锈点。王晋刚才曾对剑身惊鸿一瞥,那时候它还闪着寒光,绝对不是此番黯淡景象。
王虎接过青锋剑,把它推到王晋面前,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剑身被锈斑腐蚀的情况:“上次的事情,你现在能想起来吗?”
上次的事情?王晋心里云遮雾罩:上次是应该是哪一次啊?心念电转之后,他强做镇定地摇了摇头。
王虎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哼道:“想不起来就算了。这次死里逃生,你有没有改变想法?”
改变什么想法?王晋紧张地脑筋都转不动了。但是看到王虎眼中的殷切希望,脱口道:“我想修习武术!”
“习武?”王虎先是眉头一凝,接着哈哈大笑,最后沉声道:“可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跟我上楼吧!”
议事厅位于迎风楼的顶层,当王虎推开大门,喧声扑面而来,又在霎那时间归于肃静。
大厅里挤满了人:有王晋祖父一辈的家族长老、父亲一辈的家族骨干、王晋同辈的兄弟姐妹、以及主内主外的总管、和重要的家将等等,王氏家族所有重要的人员竟然在这里齐聚一堂!
王虎竟然为他扔下这么多人!我有那么重要吗?
昨夜血腥的一幕在脑海闪过,他意识到自己作为现场的唯一的幸存者,或许是有点重要的。
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王晋想到这里,悄然低下头去,只是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围。
议事厅里没有桌子,座位排列成方形。族长的兽皮交椅独占一面,其它座位上坐得大都是族中长辈,余人各自站在不同座位后方,其中叔伯辈中有一半人是站着,同辈中只有大哥王卫拥有座位。
王虎示意两人跟上。当他走到首席坐下,王晋学着同辈们的样子,背手站到首席右侧;妹妹依样画葫芦。
王虎发言:“今天召集大家来,是因为一个坏消息——红石镇李家被灭门了!”
一众长老都是面色严肃,家族骨干们则表情各异。他们都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想法各不相同。
“对李家来说这是一个悲剧,但那对王家来说却不是。因为我将取代李锋成为红石镇的邑长,王家将取代李家成为红石镇的统治者。”
哗——
现场猛然沸腾!
王晋应景地露出笑容。从大家的反应上看,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但他没在王虎脸上看出喜怒。
王虎将取代李锋成为红石镇邑长。
王家将取代李家成为新的统治者。
然而曾经把持邑长权柄的李家族灭了!
并且王家对凶案完全不知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待场中的热情从高潮中消退,王虎伸出双手压了压,会场恢复安静。
“王福,你去安排族人接收李家的产业,此事情宜早不宜迟。”
二管家应声退出。
“王喜,组织家丁通告全城,我王虎即日起成为红石镇邑长……”
一项项命令流水般发出去,议事厅里最后只剩下王晋直系的一脉亲戚:他的兄弟姐妹,王虎的几名兄弟,以及他的爷爷王云。
当王虎的声音停下,一把老迈的高音冉冉响起:“吾儿,你有些心神不宁啊!”
王虎肃然道:“李氏家族管理红石镇七十三年,距离一个家族可以治理地方的上限还有二十七年。这次突然被灭族,事前一点却连征兆都没有,太反常了!我,无法释怀。”
“事情已经发生,咱们也只能见步行步。你刚才的部署很好。”
“唉!”王虎发出一声不甘的叹息:“按照当初的准备,最终取代李锋成为邑长的人,应该是晋儿或者衮儿才对!”
什么?王晋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他从不习武,在族中毫无威信,即使这样还会被列为邑长候选。他有何德何能……
脸上忽然生出刺痛感,转头看去,却是大哥王卫狠狠向他剜来一眼。
王晋对继承邑长之位毫无兴趣,也无心与王卫对峙,因此横移一步向王虎拜道:“父亲,您刚才说一个家族可以治理地方百年是什么传统?我好像从未听过。”
厅内的兄弟姐妹纷纷点头相合,就连王卫也收起煞气,把目光转向父亲。李家惨案牵动人心,看到强如李家一夕灭门,昨夜无人安寝。
王虎赞许地看着王晋,微微点头:“今天召集你们来,就是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
“私塾的教育告诉你们,红石镇的邑长由衍国的天子任命,统领一方……那只是用于安抚世人的说法。”
王云接过话茬,侃侃而谈:“事实上,邑长并不是由天子任命,红石镇的掌权者也不是邑长,而是被称为「境主」的存在。”
老人的目光悠悠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加重声音道:“境主才是由天子任命,世代继承封地,镇守并享用一方的统治者!”
王晋有些迷糊:地方长官叫做「邑长」还是叫做「境主」,似乎只是名称的不同而已。但想深一层,却赫然发现红石镇上根本没有境主官邸;他对「境主」这个称谓此前也是闻所未闻。
如果境主是红石镇的统治者,为何如此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