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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
打手们被挑衅了一通,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捧腹大笑起来。
也是,时久川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身子骨都还没有长开。加上他常年营养不良,身高堪堪到人腰间,更不用说他瘦弱的小身板,让打手们觉得一捏就会碎得稀烂。
时久川不为嘲笑所动,见他们一个个笑得停不下来,他从躺在地上的门板边缘,撬了根带有尖头的木条下来,刚好有他小臂长,重量也甚为合适。
“怎么?小子你还真想打架啊?”一个打手见状,笑得更欢了。
“不是你们说要扔我出去的吗?”
时久川的晶魄在他眨眼的瞬间被召唤出来,他毫不客气地前踏一步,手中的木条刺到了离他最近的打手身上。
练习了千万遍的叙纹,在打手胸口的衣服上一笔画成。
慢速旋转的晶魄迸发出刺眼的白光,把打手身上的叙纹痕迹一并点亮。
那打手甚至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屋内有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思绪都被白光驱散了。
只有时久川小跑向下一个目标,故技重施。
这次的目标在被木条触到的瞬间有了反应,只是他的拳头比时久川的叙纹慢了一步。
毫厘之差,第二个人也被无悬念地放倒。
余下的打手们彻底清醒过来,心中大为震惊。
这小鬼确实是个威胁!
“给老子倒下!”此时离时久川最近的打手大喊一声,跳起来扑向时久川。
这下落挥拳的力道很大,把一个健壮的成年人打吐血都不是问题。
时久川经常出入山林,若说与猛兽争食让他学会了什么,那一定是闪避攻击。
他没有犹豫,向前滑铲移到跳起的人身后,抬手先将面前没来得及出手的另一人放倒。
随后时久川又向后翻滚躲过左边打手的攻击,卡着先前那人落地转身的空档,在他身上刮出了一道叙纹。
左边的打手一击落空,立马跟进追击。
时久川不慌不忙地后退躲闪,快退到门口的时候,终于摸清了这人的出拳规律。
木条毫不留情地先一步打在这人的手肘处,打手胳膊一麻,这停顿的功夫,时久川也在他的身上画了枚叙纹。
还剩下六个打手,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颇有默契地各自摆开架势,准备围攻时久川。
虽然羞恼于一群大人打一个小孩子,但若真被时久川一人放倒了,只怕不仅会丢人。
还会丢饭碗。
时久川看出了他们的肢体语言,也没有客气,从门板上又掰下来一根手掌长度的木条。
他主动冲了上去。
凝姨家的客厅说大不小,能容十多个大汉站着。
但说小还真不大,只站着还好,活动起来筋骨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反而时久川仗着自己身形小巧灵便,在家具和打手之间来回钻,以人为树尽情发挥着自己的“林间优势”。
打手们一个一个上的时候还好,毕竟时久川不能硬抗任何人的拳头,躲闪之下尚需费一番精力才能偷袭成功。
此时他们不计形象地合围起来,在狭小的客厅中互相掣肘。
没伤到时久川不说,反而被他的走向耍得团团转,好几次都把拳头挥到了自己人的身上。
打手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就是时久川尽情画叙纹的时候了。
没多久,这些打手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只剩头领一人犹在奋斗。
时久川看了眼头领的位置,再看看他身边的凝姨和南雨,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闪开了几拳,向后退去。
“小崽子你别跑!”头领气急败坏,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耽误了。
退到快门口的时候,时久川停了下来。
那头领跨越一个个倒地的同伴看上去异常艰难,又不能一脚踩上去。可十个大汉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他也真是找不到个落脚的空地。
“大叔,其实不用继续您也知道,您打不过我的,不是吗?”时久川看着头领突然开口。
头领停在了他三步之前,神色变幻莫名。
“这满屋的人,真要我一个一个扔出去也太为难我了。如果您能把他们都带回去的话,我就不跟您打了。”时久川诚恳地提议。
头领盯着他道:“小子,你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今天你赶走了我们,明天还会有更强的来。庄子主人要轰走的人,是留不下来的。”
庄子主人……奚家吗?真不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名堂。
时久川点点头:“谢谢大叔的提醒,不过不管结果如何,该争取的我还是要争取一下。”
头领皱了皱眉:“你也是寄住在庄子上的人,你要怎么争取?”
时久川道:“像今天这样。能讲理就讲理,讲不通就打架。”
头领嗤了声:“别太狂了,小子。一个晶魄还不足以让你在汛城横着走。”
时久川认同道:“我知道,我还差得很远,现在的程度也就能打打普通人……”
头领突然后悔自己弃战的决定,攥了攥拳头又想挥过去。
“……大叔您快走吧。”时久川突然抬头看向头领。
头领松开了拳。
“我知道您是好人,刚才您明明有机会拿凝姨她们要挟我,但是您没有这么做。”时久川打心里想冲人笑一笑。
这些人虽然是打手,打砸了不少家具,但凝姨她们确实没有受伤。
比扔自己出去当诱饵、抓魇兽的林叔他们好多了。
“好人可不敢当,这份活计……到最后可是什么都要做的……”头领含糊了两声,弯腰拖着地上的人开始往外走。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奇怪,明明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小兔崽子嘴里也没蹦出什么好话来。
但头领却不生气,反而为少年冲动的决定感到担心。
客厅里十分安静,只有头领一个人默默拉着手下出去的声音。
待客厅被清空,时久川朝他挥了挥手:“他们只是被法力冲击了经脉,所以才浑身瘫软,休息一天就好了,没有大碍的。”
头领没再说话,看了时久川一眼,转身走了。
时久川也不去管他一人要怎么带十人走,他到凝姨面前安抚:“凝姨,南雨,已经没事了,不过明天会不会……”
“久川哥哥你太厉害了!”南雨这时才发出感叹。
凝姨略一晃神,拉住要扑过去的南雨。
她说:“久川啊,你这样公然和庄头作对,将来……”
时久川打断:“凝姨放心,我只是想问问清楚,如果理由得当,我道个歉帮你们搬家就是。”
但如果理由牵强,那就别想打他食堂的注意了。
“可……”
“抱歉,给您家里打了一团乱,您先简单收拾一下吧,我这就去找庄头问个清楚。”
说完,时久川转身离开了。
……
汛城,奚家府邸。
奚无彻两手托了六盘小点心,朝客居走去,刚迈进院子就开始喊:“妹妹!妹妹啊!你出来稍微接一下!”
他没喊来奚无央,却吵醒了石桌上卧着晒太阳的青貂。
青貂爬起来,两三下窜到奚无彻身边,爬上他的肩头,凑到盘子前嗅了嗅:“什么好吃的?让我尝尝!”
“哎哎!梦帆你别乱动,我平衡要保持不住了!”奚无彻两手摇晃得厉害,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门被突然打开,身上盘着鱼尾蛇的奚无央走了出来,一脸嫌弃:“哥哥,你这杂技也耍得太难看了吧。”
“你帮不帮我!”
“帮帮帮……来,右手的盘子给我。”
奚无央无奈地接过盘子,鱼尾蛇在托盘上游了一圈,回到她肩侧。
“这汛城分家虽然要什么没什么,但点心意外挺好吃,不如让他们改行开店好了。”
梦帆却大叫起来:“啊!路沧你个混蛋!又在偷吃!”
奚无彻和奚无央看向路沧,果然,一块方形的物体正顺着他的喉咙下滑。
“我光明正大地吞糕点,怎么就偷吃了?”路沧不满道。
梦帆正欲还嘴,被奚无央拦了下来。
“成了,都进屋吧,这整个院子就你俩最闹腾。”
这下连奚无彻都跟着闭嘴,待一人一蛇和肩上的貂都进了屋后,他自觉地关上了门。
“还是老规矩?”奚无央看着六盘糕点问。
“对,你随意选吧。”奚无彻把剩下三盘放在桌上。
奚无央小脸凝重地看着自己托盘上的三个盘子,先挪开了一盘绿豆糕。
盘子下的纸条露了出来。
奚无央拿起来念道:“三天前,族长以上宾礼迎了一位蓝袍客人,下榻族长家的客房。”
奚无彻听罢皱眉:“上宾礼……蓝袍……是本家来人了?!”
奚无央不答。
“混账!”奚无彻怒拍桌案:“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了我们三天!分家的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奚无央幽幽道:“谁让我们只是孩子呢。”
随后她拿起桂花糕的盘子,又是一张纸条。
“今日清晨,族长亲自送别了蓝袍上宾。”
“昨日,城外庄子的负责人被招来奚家。”
“今日正午为止,庄子上无劳力的老幼妇孺皆被赶走。”
“庄子被过给了任家……”
盘下的纸条一个个被打开,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
听到第五个,奚无彻坐不住了:“任家?!开玩笑,任家出了汛城什么都不是,这庄子给他们作甚?!这帮老不死的不知道久川还在庄子上住着呢吗?!”
“哥哥你冷静点。”奚无央小手伸向最后一个盘子,“他们正是知道才这么做的吧……只怕本家来的人又吩咐了些什么。”
最后一张纸条被打开,奚无央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奚无彻看过来:“妹妹?”
“任家……雇了一个浅涉境的……械道师……”
“械道?!哪方的?”
奚无央抿了抿唇,思索道:“不好说……械道三方……咱们向来与主武道的恒磐森林修好,恒磐森林与噬渊谷比邻为亲,所以应该不会是噬渊谷的械道师。从地理上看……汛城离梧竭矿和庭驿中城一样远,所以两边都有可能……”
奚无彻道:“分家的人到底想干嘛……”
奚无央摇摇头:“不管他们想干嘛,跟久川都脱不了干系。哥哥你快找人去通知一下久川,让他能避先避避,我们再打探一下消息,确保他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
奚无彻道:“好,我知道了。”
……
庄子里,时久川一路朝庄头家走,看到不少拖家带口拎着行李往外走的。
这下时久川知道了,所谓“租金翻倍”只是一个借口,逼着人自行离开而已。
而起不是凝姨一家被针对,是这个庄子上出了点什么问题。
“爷爷……您慢点走……”一个孩子搀扶着身边的老人缓步前进着。
他突然看到了路过的时久川,高兴地挥了挥手:“久川哥!”
时久川看过去,是郑家小子扶着郑老,要一起离开。
没等时久川回答什么,老人家就握着小男孩的手,叹了声“走吧”。
时久川加快了脚步去庄头家,却在门口不远处被人拦下了。
“小伙子,我家主人想见你,跟我到无风林去吧。”
时久川后退一步:“你是谁?”
来者身上有修道者的气息,时久川大为警觉。
“我是奚家的仆从。”来人一躬身子,谦卑道。
“哦。”
时久川反应淡淡,让仆从的笑容在脸上尬住。
他知道这人不是奚家的,奚家恨不得早点甩掉他这个累赘,又怎么会主动联系?
奚无彻奚无央和分家的人关系也不怎么样,有事都会直接来找自己,从来没麻烦过外人。
看这样子,来者不善是肯定的了。
时久川衡量了一下战力。
如果是在开阔地上,十个他也放不倒一个启明境的修道者,但是在丛林里就另说了。
还好今天出门就是为了讨说法,提前带了利器,不然这会儿还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回去拿。
时久川道:“不是说在无风林等我吗?请你带路吧。”
“好的,这边请。”
仆从转身的一瞬,脸上便有了嘲讽的笑容,心道这孩子真是好骗。
时久川警惕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去向无风林。
刚一入林子,他就借着树木的遮掩,几个转弯从仆从的身后消失了。
“人呢?”好歹是启明境的修道者,时久川才刚走,仆从就意识到不对了。
他赶紧召唤出晶魄,透明无色的晶魄中刻着契约叙纹,白光闪烁后,一匹灰狼出现在他的身边。
“快!找到他!”
狼嗷呜一声,开始满地嗅着,寻找时久川的下落。
时久川在灌木里藏着,将晶魄捏在手里,小刀往地上刻了几枚叙纹。
狼停在了灌木前,鼻子刚探进灌木丛中,便浑身一抖。
没等它躲开,灌木丛里冲出了一大簇枝叶,碰地一声把狼打飞出去。
狼的惨叫声惊得仆从下意识转身去看它,时久川抓住了这一机会,从灌木中扑了出来。
他把人撞倒在地,手上的刀子毫不留情在仆从得身上刻下一行带血的叙纹。
白光闪过,法力在仆从身上接连爆炸,炸糊了他的衣服,也把人炸晕了过去。
“呼……”时久川长出一口气,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朝林外跑。
没多久,无风林的出口就到了,时久川却眼睛一花,发现身前多了个身披斗篷的人影。
他赶忙停下,扭头就跑。
直觉告诉他,这人很危险!
“你跑不了的。”斗篷下,人的声音冷得刺骨。
时久川没由来想到了昨晚的梦。
是魇魔!
“这就是拼了也活不成啊……”时久川干脆停下脚步,手握小刀转身看着斗篷人。
本是自言自语的一句话,斗篷人居然听到了。
“聪明的小子,不愧是预言之子。”
“怎么又跟这什么玩意儿的预言扯上关系了。你们见过八岁了还没找到自己契约伙伴的救世主吗?”时久川质问着。
然而斗篷人不再说话,他低吟一声,闪烁着金色光辉的晶魄出现在他的身边。
“金色……梧竭矿!”时久川惊呼。
“算是有点见识。”
斗篷人手一挥,撩开了斗篷。
晶魄里,金色叙纹的光芒缠上他的手臂,一个暗金色机械手炮附着完成。
时久川慢慢后退着,脑中的计算却跟不上了。
该死的居然是械道师!
如果是武道师或者法道师来杀他,他们的招式都有可能找到化解方法。
只有械道师不能!
话说为什么会有人要来杀自己这种废物?
只为了一个预言之子的名头吗?
时久川想,若是今日能活下来,以后他一定要找预言的人好好算一下这笔账。
“左右看什么呢?你跑不掉的。”械道师手上的械炮炮口已经开始发光蓄力。
是啊,左右逃没用,那就原地防御吧!
时久川突然坐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地上刻出了五行共三十枚叙纹。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跑,能跑多远是多远!
几乎是同一刻,参天大树从时久川的面前拔地而起,械道师的手炮也咆哮着喷出死亡的炮弹。
金光侵蚀了巨树,摧毁了周边大片的树林。
努力奔跑的少年也被紧追其后的光芒覆盖。
光比声先至。
“轰!”
巨大的破坏力令地面震颤,吓得无风林瑟瑟发抖。
时久川只觉得全身的骨头被碾压了一轮,疼得说不出话。
许是金光太过刺目,他眼前竟什么也看不到了。
耳鸣犹在,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有进没出,大脑胀痛着,时久川终于没能撑住,昏了过去。
斗篷人收了臂铠,悠悠走到时久川的身前。
“啧啧,不愧是预言之子,这都没死掉……”
说完,他晶魄光芒再放,左手附上了一把满是尖刺的机械剑。
斗篷人毫不犹豫地向时久川刺去,剑尖已没入时久川的左胸口。
“吼——”
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兽吼,狂风把斗篷人刮倒在地。
“谁?!”
斗篷人突然戒备起来,心脏却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念在你帮老夫找到了预言之子,留你一命,快滚。”黑暗中,一只三层楼高的巨兽走了出来。
“杀……杀掉预言之子是我的任务……你休要阻拦!”
斗篷人连着召出了三件械甲给自己壮胆,被巨兽一睨便尽数破功。
“再说一次,快滚。”
斗篷人的身体听话地离开,可没走两步,他停在了原地,体内滋滋地往外冒黑气,被黑雾包裹后,一声不似人音的尖叫爆发开来。
斗篷人疯了一样地冲向时久川,他眼中瞳孔消失,满是血红。
“哦?魇魔?”巨兽似乎看到了好玩的东西,爪子一伸,拍扁了斗篷人。
宿主成了肉饼,魇魔也无法独自逃生,黑雾从尸体上出来,压缩成一团,“嘭”地消失了。
巨兽转而看向时久川:“伤得真重啊……”
他喃喃自语:“老夫要搭进去多少修为才能把你给拉回来……”
巨兽原地转了几圈,坐下叹了口气:“罢了……就当陪你重来一回吧。”
他伸爪子到时久川的头顶,闭上眼嘴里念起了兽族的咒语。
……
时久川的耳畔传来模糊的声音,耳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骇人的剧痛逐渐消退,温暖的能量包裹着时久川的身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闭着眼睛感知着自己的身体,经脉完好,晶魄也悬在那儿没有任何损伤。
“咦?”
一股异样的感觉传来,时久川觉得自己的神经似乎和什么连通了。
再定睛一看,透明的晶魄里居然有了纹路!
是契约叙纹!
时久川激动地跳了起来。
“喵!”
本来趴在时久川身上的小猫,被直接掀翻在地,惨烈一喵。
时久川这才注意到身边多了只橘棕色的小奶猫。
“你……就是我的契约伙伴?”时久川小心地坐下来,把手伸了过去。
小猫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气不过,一口咬了下去。
这忘恩负义的小鬼!
扔了一身修为救他的命!
他居然敢把自己摔下去!
疼死了!
“疼疼疼……”时久川手一缩,没想到把奶猫也扯了个踉跄。
“不好意思……”看着奶猫一脸凶相,时久川有些尴尬,“我叫时久川,你叫……什么名字?”
小奶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沾了土的毛,仰头看向时久川,颇具气势地道:“老夫岚古。”
“噗……”
时久川没忍住。
“奶猫一只,装什么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