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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婢女在小白前走着,她是小白十四年来第一次见到的修行者,其实他方才有万千的话想说,有许多修行上的事想问,但是婢女开口的一瞬间,他把所有的话又都收了回去。
华贵马车七零八落,这官道上尚且完整的就只剩下一个简陋的马车,可能本就是用来放置衣物的,虽然漆的也很亮,很新,但远远比不上那辆已经散架的华贵马车,只是现在简陋马车上却有一个一百多条性命换下来的贵人。
婢女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裙摆,这才跳上车辕,她掀开粗布帷帘,进入马车,马车不大,但是容下两人并没有问题。
小白没有刻意去看马车中的贵人,这种时候看不到反而是好事。
马车内两人窃窃私语,小白听的并不真切,没有一句话清晰的传到耳中,他也不知道婢女与贵人到底说了什么。
片刻后,婢女再次掀开帷帘,从马车内出来,她本已重伤,现在看起来很虚弱。
她跳下马车,立在一旁,看着小白冷道:“你救了我,但却用了毒,某种程度上你与魔宗余孽一样令人讨厌,我宁愿光明正大死在魔宗余孽手里。“
随着小白干笑,婢女话锋一转:”但不论怎么说,你救了殿下,我还是要替殿下谢谢你!”
这时小白突然觉得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贵人的婢女、将军的幕僚这类人他以后要离的远些,因为这类人的出现不仅伴随着麻烦,而且他们说谢的时候也没有谢的样子。
“婉儿,不用这样,这少年救了我们!”马车中贵人的声音传来,如蜜,很甜,很舒服。
小白更喜欢和这个声音的主人说话,最起码比眼前的婢女强多了。
贵人问道:“少年从凉州来?”
“是!”
“莫非凉州的少年都是你这样的少年么?”贵人轻笑。
小白看着婢女婉儿道:“凉州的少年们至少都比我正直。”
显然小白对婢女的讽刺耿耿于怀,婢女听到这句话后,小嘴撇着,她的模样表示,事实就是如此。
车内的贵人又笑了,笑皱了一汪春水。
贵人又问道:“少年出凉州往何处去?”
“神都。”
小白并没有说谎,虽然他会先去长安,但最终他的终点还是神都。
贵人顿了一下,而后问道:“书院?”
“是!”
便是在小白说出“是”之后,婢女有些讶异,她的眼神似乎在重新审视小白。
贵人又问道:“是何人推荐你?”
小白疑问道:“推荐?”
这时婢女婉儿由讶异变为嘲笑,是那种嘴角上扬,不屑的嘲笑,婉儿的声音传来:“你连推荐都不知道,还想考书院?若是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人全都要参加书院的考试,书院的教习们岂不是要累死了?”
这一刻,小白才算知道,为什么书院只能是无数人的梦想,因为普通人甚至连获得入院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少年,仅仅凭借着一腔热血想要进入书院,似乎是一件极难的事,但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机会,小白看着简陋的马车,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小白眼珠转了几圈,忽而盯着简陋马车坚毅道:“尊敬的殿下,请允许我给您讲一个故事!”
婉儿又撇嘴,车内殿下却道:“我倒是很想听听。”
小白缓缓讲道:“有一天,一只小老鼠看到大象被猎人用绳子吊住,它慌忙赶了过来,十分费力的用牙齿把绳子咬断,小老鼠把嘴都咬出了血,但它把大象放走了。
后来这只小老鼠掉进一口水缸里,眼看就要淹死。大象见了,伸出长长的鼻子,举手之劳就把缸里的水抽干,小老鼠因此得救了。”
那被称作婉儿的婢女,黑色眼珠翻向天,只露出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小白,若非是贵人在旁,想来她已经对小白进行喝骂。
“你是那只小老鼠,而我是那只大象!”殿下笑道。
小白微微躬身,恭敬的说道:“不敢,只是一则故事而已!”
马车内一阵静谧,但对于小白的故事,殿下似乎没有生气,小白也知道这并不是威胁,只是一个对于殿下来说举手之劳的请求。
当然,殿下也可以选择不答应。
随后马车中传来殿下的声音,她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
“小白!”殿下似乎对于一个没有姓氏的名字有些奇怪,但她仍说道,“你救了我,所以我欠你的,书院推荐名单上必然会有你的名字!”
小白立即弯腰行大礼,恭敬道:“谢殿下!”
至于谢的是哪一位殿下,小白不知,但总有知道的一天。
官道上此时那侍卫统领,粗气直喘,仍在咳着血,却也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小白想到什么,继续问道:“殿下,这官道上诸多的尸体是否能有归宿?”
小白对此不抱有任何希望,如此缜密的刺杀,针对的是唐国殿下,所以这些人只怕会死的不明不白。
马车内的殿下道:“他们的死不会引起任何的波澜,希望你的嘴也是!”
听闻殿下警告之后,小白忙道:“那是自然,只是殿下,那凉州州军之中有一人是草民的朋友,可否让草民就近把他埋了。”
凉州州军赶到之后,这官道上会发生怎样的事,小白不知,但武都头却是曾经帮过他的人。
婢女婉儿微怒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传来,不顾在主子面前抢话的失礼,她怒道:“你这少年,真是贪心,救了殿下,便无休止的索取,你……”
“这本是他应得的。”
婉儿苍白的小脸有些红润,似乎被小白气的不轻。
小白平静道:“既如此,草民告退,谢过殿下!”
小白拱手,恭敬退开,婢女婉儿怒目盯着,小白将武都头的尸体扛在肩头,深入密林,消失在婉儿的视野之中。
官道上传来嘈杂的马蹄声,凉州府的州军总算是来了。
“婉儿!”殿下的声音此刻突然有些变化,不再是皱了一汪春水,而是有了媲美凉州深秋的寒意。
婢女婉儿忙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马车内的声音还是冷,似乎这才是她习惯的语气:“叫落雨盯着他!”
所谓的“他”自然是一个名叫小白的少年。
“是,殿下!我会安排!”
凉州州军已经快要到了,殿下也安全了。
“这呼呼的声音,听着怪不忍的,婉儿,你去给他一个痛快!”殿下叹了一口气。
殿下说的是曾经咬住魔宗余孽小腿,为小白提供良机的侍卫统领,现在的他确实很痛苦。
婉儿毫无波动的看一眼侍卫统领,回道:“是,殿下。”
……
官道附近一片不知名的密林中,添了一座新坟,坟头不高,却很新。
小白牵着小白马,看着坟头,那本是他挖的新坟。
小白看着新坟叹道:“也不知武都头有没有家人,家人会怎样得知武都头的死。”
小白始终觉得武都头的死岂非有些窝囊。
小白马右边的前蹄不停的踢踏着枯叶,鼻间也有白雾喷出,小白轻轻抚摸它的头,安抚着它。
凉州深秋的冷比之冬天也不遑多让,只是越往东深秋的冷便越发淡了。
这天,早晨的朝阳与朝霞似乎都跟凉州的朝阳与朝霞不一样了,本就是同一个朝阳,为什么会生出如此的感觉?
小白疑惑的抬头,朝阳和朝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一座黑漆漆的城墙出现在眼前,左右似无边际,不知蔓延多少里。
这城墙高的仿佛触到了天,紧挨着它的就是一轮赤红朝阳,它险些将朝阳都阻住了。
他本是从长安城出去的孩子,灵魂里尚且有一丝对长安的亲切感,虽然是那么的不真实。
但,长安,到了。
长安西城门外的官道,比凉州的官道宽了几倍,七匹马并排跑着也不会显得一丝一毫的拥挤,就是这样一个曾经异常辉煌的地方,现在已经有些暮气,它已不再是唐国的都城。
现在唐国的都城名为——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