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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许久,醒来时是在一艘船上,我满脸尽都湿透了,不知是泪还是汗,耳畔水响风动,鸟语声声,恍如隔世。
救我的是个老神医,他说有人给了他重金让他务必治好我。我问他是谁,他说共有三人:一个是背叛了我的夫君,一个是背后捅了我一刀的小师妹,还有一个是个着红衣的少年郎。
浮生大梦一场,皆作烟云散。
伤好后我回了趟鼎山,却被拦在山门前,弟子告知说师傅几日前已经去世了,如今宣霖做了掌门,并告知天下,沈素心已死。而恰因我和师傅的“死”,苍山派也渐渐罢休了。我将那半本医术还了师门,便转身离开了。
大约神思有些恍惚,到江边时天竟然已经黑了。方觉得江风有些冷,便听见背后有人唤我。
“素心。”
转过头去就瞧见了一身红衣的宫玄,我扯了下嘴角,正欲答话,就见他朝我笑笑,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问我:“喝酒么?”
我们坐在江边的树下,喝了一夜的酒,说了一夜的话。
只第一句就叫我泪下,他倒了两碗酒,递给我一碗,他说,“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我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只觉得喉头苦涩。他说:“缙云与生死门势如水火,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是我错了,在歌乐山时没能救你,生在江湖之中,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你怪我,我也不怨你。”
“你与他青梅竹马,相识那么多年,自然是佳偶天成,与我有什么关联?阿芷前些年为治病一直以药为食,如今虽解了毒,身体却好不了了,她为我做了许多事,我不能负她。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一段,便当错了。”
两只瓷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我问:“那日后若再见?”
他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弦月,叹息般道:“只当陌路罢。”
有微风起,我一转头,就瞧见他眼里的隐约有泪花在闪,但也仅是一瞬。
心里徒然落寞,亦同他一起,望着那轮皓月,仰头喝一口酒,躺在屋顶上,回道:“这样也好。”
我始终没告诉他我和泽青的事。罢了,错了便是错了,一场露水情缘罢了。
酒醒时天已经快亮了,月亮西斜,天边只留下一个惨惨淡淡的模糊影子。身边只剩下空荡荡的酒坛子和粗瓷碗,宫玄早已不知去向,我甚至疑心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但那抹红衣却明明印象那么深刻。
泽青回了天玑,只是没带走我的医书但。宫玄终究坐上了门主,剑谱的事也澄清了。每个人似乎都有了各自的归属,除了我。
我游走四方,隐姓埋名,做了个两袖清风的济世为怀的大夫。
后来我曾见过宫玄一次,隔着江,他站在船头上,一身黑袍,负手而立,神情肃穆,稳重成熟了许多,俨然有了一派之长的威严。她的身边站着方婉芷,远远瞧去,仍是对璧人。江风吹起烟波,迷迷蒙蒙的,很快就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