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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笑了笑,转身要走,宁娇妍忽然又喊住他:“等等,那首词……真的是你写的?”
“你说呢?”
“我不信。肯定……是你花钱请哪位才子写的。对,肯定是这样的!”
“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纪云笑着点点头,抬脚正要出门,外边却进来一个翩翩少年,身后跟着一帮子人,全是金陵书院里的书生,男女皆有,年纪大的胡子都白了。
“纪云,那青楼女子说词是你写的,当真?”问话之人正是赫赫有名的金陵大才子百里奇。
他的个头比纪云还要高出一些,但稍稍瘦一点。皮肤相当白皙,手脚修长,站在那里,当真玉树临风,秀美多姿,别说女子,就算男人也免不了多看几眼。
“哪个青楼女子?”纪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两手背到身后,冷冷地问道。
“就是……倾城姑娘。”
“原来你知道她的名字啊。怎么,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没错,我就在隔壁。”百里奇非常傲慢地点点头。
纪云其实对这位大才子没什么偏见,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管你嘚瑟,我管我逍遥,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交汇。
但是,当蝴蝶的翅膀扇动起来的那一刻,一些事情注定会发生改变,两个原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人终于见面了,其中一人显然是为了荣誉而来,此刻正咄咄逼人!
“纪云,我不相信你有此等才华,要不然你也不会在书院里混一个旁听的资格了。大家都知道,这种资格是怎么来的,对吧!”
呵呵呵!
周围响起一片讥讽的笑声。
此刻,门外正有更多的书生聚拢,过道里早已人满为患。然后还有从酒楼外边闻讯赶来的人正往这里跑,包括湖面上的各色船只,看见倾城的小船停下不走了,便也纷纷聚拢过来看个究竟。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纪云和百里奇身上。
“所以,还请你老实告诉我这首词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如果是代作,就写清楚代作者的姓名,也好让排在倾城姑娘下面的那些才子输个明白。要不然,凭空让人家以为自己连一个青楼女子的才华都不如,岂不是给人笑柄?更何况,你纪三公子的名声金陵城无人不晓,输给你,更是无地自容了!”
此话一出,周围立刻一片响应之声。
“对对对,百里公子此言极是。咱们输可以,但不能输的不明不白!”
“没错。输给其他人我们认了,但是一个青楼女子,一个纨绔子弟,这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笑话!”
“读书之人最重名誉,今日之事实在斯文扫地。若是不弄清真相,我等决不罢休!”
“对,决不罢休!”
这时,纪云感觉背后有人在拽他衣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宁娇妍,因为这种时候真正会关心他的只有她。
果然,宁娇妍的声音低低响起:“纪云,你还是把代作者的名字告诉他们吧,这没什么丢人的,就连我都不相信词是你写的,何况别人。”
呵呵!
纪云笑了起来。
他原本并没想冒李清照的名,如果百里奇上来就非常客气地问一声这首词到底是谁写的,他肯定就把易安居士的名头报出来了,反正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是不敢掠美的。
但是如此趾高气扬,如此颐指气使,如此狗眼看人低,不好好教训一下真是对不起自己了。
“百里奇,你恐怕不是为别人讨公道来的吧?因为这首词若是写完整了,现在排在它下面的应该还有你。所以,你其实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前来求证而已。但不管这首词到底是谁写的,才气在你之上,你可承认?”
“我……”百里奇迟疑了一下,“在没看到完整的词之前,我不做评论!”
“对对,除非看到后面的词句,要不然我们不做任何评价!”有人嚷嚷道。
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头走出来,摇头晃脑地道:“纪公子,其实我们都知道这词你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你就老老实实承认吧。至于到底这首词的才气是不是在百里公子之上,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更何况以纪公子的能耐,未必还记得全吧?”
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然后这笑声像是会传染一样,开始向外传播出去,于是酒楼外边也传来阵阵哄笑,最后湖面上也有笑声响起。
不过,纪云听得最清晰的还是杜玉成的笑声。
因为他就站在旁边,笑得犹如一条毒蛇。这是一种细碎,冰冷,尖锐的声音,能刻入骨髓,让人起鸡皮疙瘩,并且听过一次之后,再也不会忘记。
“那我若是侥幸记全了呢?这位大爷,您是不是该向我道歉?”等笑声落定,尤其听不到杜玉成的声音之后,纪云看着白胡子老头,不紧不慢地问道。
“好!你若是能背得完整,我当向你道歉!”老头也是耿直,立刻答应。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话我收下了。”纪云转过身,慢步走到窗前,看着船上一脸紧张的倾城,忽然微微一笑,缓缓吟道:“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
这里,正是大伙儿都读到的地方,下面则是全新的。所以此刻但凡能听到纪云声音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表情非常专注。
“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明朝,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念金陵春晚,云锁重楼,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念到此处,已经有人在暗暗叫好,却不知道所谓的金陵春晚其实应作武陵春晚,纪云耍了个小花招,让听众更加感同身受。
倾城脸上缓缓有泪水滑落,因为这首词在她听来是纪云在向她告别,那种离愁别恨,那种欲说还休当真只有情人之间才能深刻体会。
纪云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转过头,把最后一句缓缓念出:“凝眸处,从今更数,几段新愁!”
寂静,无边地寂静……
楼上楼下,湖里湖外,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词的意境中无可自拔,这其中也包括百里奇。文人是最容易情绪化,也是最感性的,他们可以为一首诗高歌起舞,也可以为一首词黯然神伤。
此刻,但凡领悟到词中意境,尤其那些经历过情感创伤的人,都在摇头唏嘘,有人实在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流下。
“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纪云缓缓念出词牌名,然后目光转向白胡子老头,“大爷,我念完了。”
呃……
老头恍然梦中一般,忽然惊醒,忍不住一哆嗦,“完,完了?”
纪云点点头:“如果您觉得还能继续往下写,不妨续作。”
“我……老朽不敢,不敢!”
“那就是你觉得这首词已经写完了?”
“当然,当然……”
“道歉吧!”
老头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抱拳,一躬到地:“老朽刚才托大了,没想到纪公子还真能倒背如流,老朽佩服,佩服!”
“这不是道歉。”
“好吧……”老头擦擦脑门上的汗,又一抱拳:“老朽适才无理了,请公子见谅!”
纪云微微点头,目光转向百里奇,“现在可以评价了吧。”
“评价什么?”百里奇依旧一脸的高傲,冷冷地问。
“我的这首词是不是在你之上?”
呵呵!
百里奇笑了起来,“你的词?有何凭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