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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玄老祖入到坑洞中后,约莫半刻之后,就到了穴坑尽头,抬首一瞧,眼前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他目光扫去,却不见嵇道人身影,想是先一步往里去了,因而也不停留,旋起罡风朝里冲入。
这坑洞内有十丈高下,飞遁无碍,可道途曲曲折折,蛇弯线缠,地下洼坑处处,积水盈尺,头上石笋如林,群聚密攒,仿佛万千刀剑悬顶,有煞气飘回浮动,步步隐含杀机。
不过此地禁制大多已是消散,就是些许残余也被前次来此的锺台弟子除去,因而无需在意。
行有半刻之后,他身形一顿,却是面前出现两道岔路。
左边一条路,阵阵幽风自里传出,吹至身上,凉寒彻骨,而右手一条,其中似有地河奔涌,时不时还传出击石之声,嘈杂闹耳,想是水流十分湍急。
他目光来回一扫,便举手摄了一道气机过来,想要辨明嵇道人去往何处。
可是作法许久,却也未得端倪,也不知是其故意隐去了,还是此地气机紊乱之故,
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便往左手洞中飞遁。
他一路行去,不时有幽幽阴风吹拂过上来,就是以他修为,也是摇摇晃晃,不觉惊讶,立时掐了一个法诀,方才稳住了。
大约出去半个时辰,也不知深入地下多远,身周围风势渐息,不远处有一处宽敞洞厅映入眼帘。
出于谨慎,他把身形落下,只离地数尺,悬空而前。
行出十来丈后,已是到了洞内。这时他忽然停住,抬头一瞧,见七八丈高处那里有一座悬台,嵇道人正背对着他,一人独自站在上方。手中拿着一颗明珠来回照着,似在找寻什么。
惠玄老祖腾身上来,语气有些不悦道:“嵇道兄让我好找。”
嵇道人也不回首,冲他招招手,再指着前方道:“惠玄道兄请上来看。”
惠玄老祖想他是寻到了什么,走上几步。目光一低,见前面不过数尺之地,有一处石龛,一名瘦骨嶙峋的银袍道人坐于里间,只是瞑目闭息,显是尸身一具。
他皱了皱眉。随即忽有所觉般,往两处看去,却是面露惊色。
整个洞室之内,居然皆是这等穴龛,密密麻麻足有上万,而每一龛中俱是坐有一人,环视一圈后。他惊疑不定道:“这些是何人,怎会在此处?”
嵇道人也不回答,只是一探手,自那道人腰间扯了一块牌符下来,在手心里掂了掂,就递了过来。
那尸身历经不知多少岁月,本是腐朽,被他这么一折腾,立时化为一滩灰粉。
惠玄老祖拿过一看,皱眉道:“归灵派?这是何门何派?我东胜洲有此等宗门么?”
嵇道人语声幽幽道:“近万年前。归灵宗乃我东胜第一大派,独霸大半洲陆,那时我符阳宗,尸嚣教还有莽螺宫,不过是其门下三个小宗而已。”
惠玄老祖尚是头一次听到这等说法。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却又不解道:“按道兄所言,这宗门当强盛无匹,典籍必有记载,可我怎从未听说?”
嵇道人哂道:“道友未曾听闻也不奇怪,那是有人刻意遮掩之故。”
“何人如此做?”
嵇道人一声冷笑,道:“我东胜洲中,能做成此事的,除了大弥祖师,还有何人?”
惠玄老祖不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嵇道人收袖在后,缓缓道:“大弥祖师神通广大,可他这一身本事也并非凭空得来,有传言他原先便是这归灵派弟子,只是不知何故与师门生了仇怨,遂去他洲避祸,修道有成后,又自回来,仗着一身神通道术,与归灵宗一斗就是数百年,此宗前后有数洞天真人亡在他手,自此一蹶不振。”
惠玄老祖听得目泛奇光,击了下掌,赞道:“以一人伐一派,前辈风姿仪采,着实令我辈心驰神往。”又拱了拱手,“敢问道兄,不知其后又发生了何事?”
嵇道人冷声道:“归灵宗虽被逼到如此地步,可却仍能躲在山门中苟延残喘,盖因为其门中还有一门镇派法宝,名曰‘九黄星珠’,此宝共有九粒,一齐打出时,风云变色,海啸山崩,连那大弥也不敢正面对敌。”
“只是后来其不知从哪里借来一件厉害法宝,与归灵掌门北摩海上约斗了一场好斗,最后却是两败俱伤,待他养好伤出来,才知归灵掌门已死,其弟子为图自保,便奉其遗命,躲入这龙柱之下,将整个东胜洲拱手让出。”
惠玄老祖朝左右一看,指着说道:“看此间之人,形销骨立,目陷颊枯,应都是精元耗尽而亡。”
嵇道人嘿嘿笑道:“道友未曾看错,归灵宗以为躲入地下便可避过灭门之祸,那却想错了,大弥哪肯善罢甘休,闻得此事后,他用了百来年功夫,在龙柱周围布了一层封禁,又起法力把万里方圆内的地脉灵机设法断了,叫数万躲入地下的归灵弟子及长老一个也逃出不来,最后生生活葬在此。”
惠玄老祖不觉点头,道:“理当如此,斩草需要除根,大弥祖师若不如此做,他飞升去之后,来日归灵派元气一复,必会出来报复他后辈弟子。”
嵇道人却是哼了一声。
惠玄老祖知他宗门也是被锺台、轩岳等派合力剿灭,想是此语触及了其隐痛,淡笑了一下,又问道:“大弥祖师虽是灭了归灵派,可我修士争斗杀伐,本也寻常,事后却为何却要做遮掩?”
嵇道人冷笑一声,道:“大弥祖师本也是归灵门下,覆灭故宗,无论理由为何,传出去总不好听,又怎会主动说与后人知晓?”
惠玄老祖恍然点首。
嵇道人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他,自顾自拿着明珠左右查看起来。
惠玄老祖从方才言语之中,已是大致猜出嵇道人要找寻何物,他看着后者走来步去,却是站在一边默不出声,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嵇道人已是找遍了大半个洞厅,只余西南角上未曾搜寻。
转到此处后,他仰首看了几眼,脚步不由一顿,似是发觉了什么,足尖一点,腾起团团白烟,往上行去,到了五六丈高处,见一处壁龛后并无人踪,只一扇高大石门,上扣两个古旧铜环,锈迹斑斑,而两侧是数个莲花石台,上面坐有七名神态各异的白发道人。
他不去看那些尸身,而是盯着石门,神情略显激动,自语道:“当是此处了。”
一扬袖,打了一道罡风上去,石门上禁已散,受此一击,轰轰向后倒塌,震得莲花台上那些白发道人一个个俱是散为飞灰。
此时门后出现出一个狭小丹室,嵇道人仔细一感应,未有察觉到任何灵机,便放心大胆步入其间。
入内之后,他扫了两眼,见这里布置简单,原先摆设多是朽坏,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灰土,正中只摆着一只铜炉,炉后是一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走了两圈,并无其他出路,心下诧异,暗忖道:“莫非寻错了不成?”
方欲退出,却心念一转,眼中光华一闪,起袖一拂,就将那铜炉拨去了一边。
此炉一去,底下露出四四方方一个井道,通体以白玉围砌,里间有一堆怪石,用千百颗腻腻水滑的卵石堆起,每一石中开有一细孔,喷出细细彩烟,波光映漾,薄雾轻拢,最上方有一玉碗,盛放着一枚鹅卵大的碧色珠子,光滑圆润,面上还有银箓细文,时不时放出千百缕针刺般的细彩芒线。
嵇道人见了,脸上浮起激动之色,方欲拿了,可似忽然想起何事,小心从袖中取了一方锦帕出来,把手缠住了,随后上前一抓,将那粒珠摄入手中。
他激动万分放了灵气入内一探,确认非是伪物后,便不由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是曾闻师门长辈提及过此物,只是想着趁龙柱禁制消散之际,前来试一试,可那毕竟只是只言片语,也未必是真,故而他本已是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可未想到居然如此顺利就取到了这传闻中的至宝,心中之欢喜,已是无法言喻。
又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儿,听到后面脚步声,他也不收了起来,仍是托在掌心细细观摩。
惠玄老祖方才趁着嵇道人不在,已把坑穴搜寻了一遍,却未找到大弥手书,心下也是失望。此刻乍见这枚异宝,眼中不禁现出一道异彩,但很快却又敛去,尽量使得自己语气平静,问道:“此物莫非就是九黄星珠么?”
嵇道人道:“不过是其中一枚罢了。”
惠玄老祖忍不住问道:“那其余八颗又在何处?”
嵇道人回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龙柱之下共有八座遗宫,当是分放别存放,不过我也不贪多,能取到一颗已是侥幸,其余就算都拿到手中,恐也无福消受。”
惠玄老祖听得此言,心下微动,口中却道:“有此物在手,道友对付那张道人想是易如反掌了?”
嵇道人一翻腕,把宝珠收了起来,道:“尚需回去加以祭炼才可,非是眼下能使。”
惠玄点点头道:“我等下来已是多时,耽误了许久,此地不能久留,也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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