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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可以闯阵的弟子巳然不多,除了张衍之外只剩下十一人,八名明气弟子,三名化丹修士。
如是要去破阵,必然是四个阵角都要尝试,除去三名化丹修士之外,以张衍修为最高,所以他是一定要去的。
听闻颜真人此言,孟真人也是点头赞同,把目光看向孙至言,缓缓道:“孙师弟?你看如何?”他也明白自家师弟将张衍喊至身边的意思,难得在门中出现一个在剑道上天赋如此出众的弟子,而且还不是世家出身,自然要好生回护,将来说不定还是师徒一脉的重要臂助。
若是前行弟子能撞出破阵之机,那倒的确无需张衍再去赴死了,因此孟真人先前也一直未曾开口唤过张衍,也是卖自家师弟一个面子。
怎奈如今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张衍纵然天资再高,既然要去赴阵,今日也是必死无疑。好在之后还能转生,再过得几年,自有门中弟子前去收他为徒,虽然未必能有如今成就,但总好过那些连机缘也没有的凡夫俗子,是福是祸也未可知。
孙真人也知此时阻拦无益,便对张衍说道:“张衍,你好自为之吧,我之前所言当会兑现。”此时距离午时尚早,孟真人略一沉吟,拿了三枚清气流转的玉符出来,他指着这玉符说道:“这三枚避劫玉符乃是渡真殿中长老辛苦炼制,能挡守阵之人全力一击,虽然并不能真个护住你们,但总也聊胜于无,你们也带去吧。”这玉符号称能避三灾九劫,但一人一生中只能使一次,否则若能多来几枚,四位真人便能自家上去闯阵了。
孙真人英眉一挑,低喝道:“张衍,你去拿上一枚。”朱真人冷哼了一声,不悦道:“孙师弟,这张衍不过玄光弟子,哪里有资格拿上这枚玉符?这机会当要留在这三名师弟身上,他们都是化丹修士,破阵的把握特更大一些,你不要偏袒太过。”孙真人轻轻一笑,道:“朱师兄何来此言?抛开修为不提,张衍乃是真传弟子,且还是第一个自愿闯阵之人,难道得不来一枚玉符护身么?朱师兄莫不是因为张衍曾得罪过庄师侄,这才私心作祟?”朱真人哪里想到这位师弟竟然抛开真人之间的脸皮,直接指责他有私心,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道:“孙耸弟何必如此说?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莫要扯上其他!”颜真人一摆拂尘,淡淡道:“朱师兄乃是持正之论,孙师弟,莫要多言了。”
见几位师弟在自己面前争执,孟真人一皱眉,喝道:“有玉符也不过延缓一丝生机罢了,又不是避死之物,几位师弟不必再争了,孙师弟,那三位师弟破阵机会终究比张衍大些,你还是不要再说了,免得伤了师兄弟之间的和气。”
孙真人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师兄。”
孟真人举手一抛,这三枚玉符分别飞入了那三名化丹老者的顶门中,这件事算是有了定论。
那三名化丹老者本是自付左右都是一死,对这玉符也不甚渴望,因此适才对几位真人言辞往来也不敢兴趣,仿佛与自家无关一般,如今得了玉符,只是略微拱了拱手,并没有真当作一回事。
不过他们这样的做派反令孟真人高看一眼,眼前这几位师弟道心自是没得说,只是因为资质所限,始终不能再进一步,但若是前去破阵,他认定如果出现契机,必定落在这三人身上,在他眼里,张衍自是不能与他们相比的。
虽然孟真人率时与朱,颜两位真人常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这一次,却是认同他们所言。
张衍自然不在乎这几枚玉符,向几位真人拱手告罪一声,自顾自走到一边打坐去了,神色之间洒脱从容,丝毫看不出是赴死之人。
四名真人也是端坐华盖之下,垂目入定。
时间如水而逝,五个时辰一晃而过。
天空红日高照,竹节岛上金光遍洒,眼见又到了午时,孟真人抚了抚长须,沉声吩咐道:“时辰既已临近,童儿,命那八名弟子去踏阵吧。”童子领命而去,那剩下八名弟子早就在昨夜得了关照,一直在山脚下候命,此时得了法旨,片刻也没有耽搁,立刻驾取起法器向阵中冲去。
按照溟沧派与三泊先前所定,今日已是最后一日,若是此番再破不得阵去,那么溟沧派便要低头服输,此番攻伐三泊便算彻底败了。
不过显然那守阵之人也知这个道理,因此不是如前两天一般放任施为,而是全力运转阵势,只见凶阵之上似有浊浪排空,万千凶气翻滚,这八名弟子入阵后还不到一刻,便尽数死在其中,化作八道灵光飞出阵来。
待那些元灵被玉牌护持着飞到桌案前,孟真人凝神默察下来,眉头却是不禁一皱。
这八名弟子居然最远才闯到第三十六处变化上,而这阵法在这两个时辰内至少也有近百变化,虽然他靠着自己对阵法的精深造诣,还是能将后几十处变化推演出来,但有些地方难免晦涩不明,把握不是很足,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推测填补了。
耗了一番神思之后,他点点头,推案而起,沉声道:“你们四人上来。”那三名化丹修士和张衍一起走了上来。
孟真人一扬手,便有四道符篆飞出,各自打入他们的识海之中。
这符篆一入识海。便自动演化出阵中方位和门户变化走势,就如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至于在阵中具体如何走动,在各种情况下又该如何应对,入阵之后,只需把那灵气往上符篆上一合,届时那符篆自会跃出,指引破阵之人向前。
张衍略一思索,发现这阵法变化并不繁难,他以前推演蚀文时,比这更复杂的变化都曾见过,不过观看了一遍之后,就全然记在了脑海中,不像其他弟子只能依靠符篆,他相信如今就算没了此物,自己也一样能闯阵。
只是来回再看了几遍后,他却觉出某些地方的不对来,想了想,他上前拱手道:“弟子求教孟真人,在阵中第十九处变化上,原本生死之位已变,为何又舍了坤位,而走艮位?”
孟真人随口道:“那是阵中气机变化到了这里,生死颠倒,轮转不休,此坤位上看似能顺势而走,平坦无奇,但实则变化最多,暗藏地覆天翻之势,而此艮位上,貌似雄浑烈大,可却变化到了极致,纵有危险,按我先前推演所走,也有几分把握渡过。”
说到这里,他却突然一怔,讶道:“你怎知道这处变化需如何走动?”
张衍微笑道:“适才得了真人传授,弟子又默默推算了一遍,得知或该是这个结果,不免心中疑惑,是以发问。”
孟真人奇异道:“嗯,你竟能自行推演?你以前学过阵法么?”
孙真人一笑,出言道:“这张衍入下院时便在蚀文一道上的造诣颇为精深,曾在荡云峰下推演星碑,力挫广源派数位弟子,师兄常说擅蚀文者则必能精于阵图,想必是这个缘故吧。”
孟真人闻言,不由一叹,道:“难怪,难怪,天地变化,在蚀文之中,如你擅长推演蚀文,又得我的踏阵之法,这四象斩神阵本也不难,你能算出其中变化倒也不奇。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若是刚才把玉符给了张衍,那是不是破阵机会更大一些?不过如今话已出口,连玉符都已给了出来,自然不能反悔了。
他摇了摇头,一挥手,示意道童将法器送到张衍等人手中。
张衍从道童手中接过两件法器,发现其中一把是乌沉发黑的法剑,不知何物所制,怕不是有上百斤的重量。
而另一件,却是刻满符篆的定星盘,上有天象经纬,日月星辰,拿在手中却是轻飘如纸,几如无物。
张衍神色一动,前几日那些弟子手中拿得法器与他们大不相同,又想起那几枚玉符,全是之前没有展露过的,心中付道:“想来孟真人今次已是动用上了所有手段,孤注一掷了。”
果然,那道童又送上几件道袍,道:“请几位师叔请换上。”
孟真人道:“这是门中的五气镇神衣,能克制邪魔及**之物,几位师弟不如都换上吧。”
张衍与那三化丹修士一起换了法袍,待准备停当,四人一起向几位真人拜别,随后驾起逍光,往那凶阵化成万里云海飞去。
见他离去,岛上许多低辈弟子都怅然若失,这位一怒挑翻六11四岛的张师兄,难道就要这么毁在此阵中了么?
竹节岛不远处,一架龙牙飞舟横在天空之上。
封臻站在舟首处负手而立,见张衍透光往那云海中去了,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径害终于没了,终于断了二妹的念头。
他脸上露出笑容来,站在这里两日,没见师徒一脉有一人能出得阵来,这张衍再这么厉害,今次也是必死无疑。
当听闻六11四岛被张衍一人一剑挑翻时,当时他心中是极为震惊的,几次算计下来,这张衍非但不死,反而愈来愈强,这到底是何道理?
不过如今,他可以彻底放下这个心思了。
身旁仆从上来道:“老爷,可要回府?”
“不必!”封臻双臂一摆,仰天看了看朗朗晴空,心情格外舒畅起来,慢悠悠坐下,道:“老爷今日我兴致好,要在这里喝上一杯,慢慢欣赏这师徒一脉的狼狈。”
张衍虽与那三名化丹修士一起动身,但那三人修为在他之上,逍速极快,自然不会与他一路,只晃了几晃,便彻底没了踪影。
张衍飞至半空,眼见就要入了那云海,突然之间,自虚空中跃出一道黑芒,往他眉心窍穴中一钻,便不见了。
张衍一橡,仔细默察,只见识海之中竖着一道黑芒,散发出渊沉如海的气息,静静待在那里,既不乱动,也未露出什么恶意来。
他思索了片刻,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头绪,应该是与自家无碍,因此也不去管他,纵身一跃,便往那云海之中投去。